茗微的頭歪了一下，差點碰上了桌角，立即把她從瞌睡中嚇醒。

揉了揉眼睛，扭頭去看沙漏發現已經快接近子夜，再扭頭去尋找南宮綰妧的身影，發現南宮綰妧還在伏案抄寫經文。

「小姐，夜深了，早點休息吧！」茗微起身一邊打哈欠一邊朝南宮綰妧走去。

南宮綰妧頭抬也沒抬一下，只是輕聲道：「你犯倦就去睡吧，不用等我。」

「婢子怎能先睡呢？萬一小姐要是渴了餓了怎麼辦？」

「沒事，我自己去喊人做就行。」

「婢子還是陪著小姐吧！婢子都眯了好一會兒，不困了。」

茗微從身後探出頭去看南宮綰妧抄寫的經文，每個字都那麼工整，大小一致，筆跡從頭到尾都一樣娟秀。

茗微心裏暗想，小姐的性子真是好，平和沉靜，這麼無趣的事她都能堅持做這麼久，難怪宇文世子那麼迷戀她。

夫人在世的最後兩年重病纏身，小姐也總是這樣不眠不休地抄寫各種的經文放到慶恩寺，小姐說希望她的誠心能感動佛祖，讓夫人身上的疼痛減輕。

可小姐抄了這麼多的經文，夫人還是受盡病疼的折磨，最終撒手人寰。夫人走後的這一年，小姐不但清減了許多，就連笑容都少見了，茗微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小姐，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點一點做，左右你今晚也抄不完，不如先去睡，明兒再早點起來接著抄如何？」茗微溫聲勸南宮綰妧。

南宮綰妧緩緩地收回筆放在筆洗上，抬頭去看茗微，「可我不覺得倦……」

「小姐，大夫說了，按時作息勝過靈丹妙藥。」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呢？」

「有。」茗微說得非常肯定，這時候她可不能有半點鬆口，就算大夫沒說過她也要一口咬定大夫說過。

南宮綰妧好像被茗微的話說動，雙手撐在桌面上慢慢地直起身子，可能是坐得太久的緣故，她覺得眼前一黑險些跌倒，嚇得茗微趕緊衝到她身邊扶住她。

「小姐，你沒事吧？」茗微緊張地問。

南宮綰妧擺擺手，虛弱道：「興許是坐太久，扶我到床上躺一會兒吧！」

茗微點點頭，慢慢地扶著南宮綰妧回到床上，南宮綰妧閉上眼睛躺了片刻，示意茗微扶她起來。

茗微著急了，「小姐，你不好好躺著，又起來做什麼？」

「躺著氣不順，還是挨著舒服些。」

茗微找來軟枕頭塞到南宮綰妧後背下面，讓她斜靠在床上。做完這一切，她嘆了一口氣，「小姐，逝者已矣，你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讓夫人的在天之靈如何安心呀？」

南宮綰妧微微皺眉，「我就是坐得久了些才頭暈，身子並無大問題，你不必大驚小怪。」

「婢子怎能不擔心？夫人周年忌辰一過安國公家就要來下聘禮了，小姐不把身子養好，將來怎麼生養呢？安國公家就宇文世子一根獨苗，小姐嫁過去得趕緊開枝散葉才是。」

茗微這番話讓南宮綰妧有些不樂意，「哪個說我要嫁給他了？」

「小姐你不想嫁給宇文世子？」茗微抿嘴一笑，「大家都知道宇文世子鍾情小姐你，你看，夫人病重時小姐說無心提婚姻大事，宇文世子便等了小姐兩年。如今小姐說要為夫人守孝一年，宇文世子又再等多一年，有哪個男子能為小姐做到這般？小姐你就別害羞了。」

南宮綰妧低垂著眼簾，半天不說話，茗微盯著南宮綰妧的臉，慢慢察覺出不妥。她蹲在床邊，拉起南宮綰妧的手，用力握住，「小姐，你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女子總要嫁人，嫁誰不一樣假？」南宮綰妧抽出手，輕拍了拍茗微的臉，「你娶睡吧！」

「婢子陪著小姐。」茗微乾脆拿來一隻綉墩坐在床前，「婢子從小伺候小姐，見不得小姐受半點委屈。小姐若是不願嫁給那宇文世子，那便回絕了他，別聽少夫人說什麼嫁給宇文世子以後南宮家都跟著飛黃騰達的話。咱們公子也不是心狠的人，若小姐說不加，公子定不會逼著小姐嫁，至於老爺更不用說了，他向來疼愛小姐，自然都順著小姐的。」

好一會兒南宮綰妧才嘆了一聲，「女子總是要嫁人的，宇文承煥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可我，可我……」

她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茗微握緊南宮綰妧的手，「小姐，夜深了，早點睡吧！」

她從小守在南宮綰妧身邊，南宮綰妧的心思她能猜到大半，宇文世子不是小姐想要的人。

南宮綰妧卻睡不著了，說是肚子餓了，讓茗微去吩咐值夜的嚇人給準備宵夜。下人都知道南宮綰妧每日抄寫經文到深夜，因而也備好各種宵夜等著。

茗微問了南宮綰妧想吃什麼，便開門出去了，屋裏一下子靜了下來，南宮綰妧盯著那跳動的燭火出神。

她在想，若是當真嫁給了宇文承煥，往後的漫漫長夜她要如何渡過？

就在南宮綰妧想得出神時，忽然聽到外頭噗通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屋頂掉下來。

雖然有家丁和僧人值夜，可南宮綰妧還是留了心眼，她迅速翻開枕頭拿起一早就藏在床上的剪子，翻身下床。

她的腳剛著地，對面的窗戶忽然打開，一個黑影翻身進來。

南宮綰妧嚇得又跌坐回床上，外頭把她傳得如天上的仙子一樣，不知多少登徒子想要玷汙她，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來……唔！」剛叫一個字，嘴巴就被來人捂住，也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做到瞬間移到她的面前。

「小姐別叫，我不會傷害你。」來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

南宮綰妧驚恐地瞪大眼睛，想從來人只露在外頭的一雙眼來辨認。她驚訝地發現來人長著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囧囧有神，眼眸裡好像有星子在閃耀，還帶著笑意。

她活了這麼大，接觸那麼多的貴公子，可竟然沒發現有一個貴公子擁有和眼前這對的眼睛一樣，南宮綰妧眼中的驚恐慢慢變成了驚訝。

就在她情緒悄悄變化的時候，面前的人也拉下臉上的面罩，她楞了一下，原來是個好看的少年。

見她已經不再害怕，少年把手從她的嘴上移開，南宮綰妧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夜闖女子閨房？你想毀我名節嗎？」

她見這少年眉清目秀，一臉正氣，看著不像是歹人才敢問這麼多話。

少年咧嘴一笑，「小姐真的不記得我了？你今日還收留我和我的隨從。」

「是你？」南宮綰妧驚訝地站起來，少年擔心南宮綰妧撞到他，趕緊退後一步。

剛才少年那一笑的確與南宮綰妧記憶中白天那人的笑容如出一轍，南宮綰妧臉皮有些熱，不悅道：「男女受不親，我好心收留你，你為何如此不識禮數，三更半夜闖進我的寢室？」

「我是來跟小姐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