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幾個賤婢，大白天竟然在打瞌睡，領了東家的錢就得勤快乾活，在主子的眼皮底子下偷懶，不想幹了是不是？」

院子外傳來尖酸刻薄的叱罵聲打斷的王氏和南宮綰妧的談話，王氏微微皺眉，顯然對這個忽然出現的人很不滿意。

正欲讓丁香去詢問發生何事，便聽到外頭小丫鬟誠惶誠恐地求饒：「姐姐，不是婢子想偷懶，是屋裏交待了，說夫人剛醒受不得半點驚擾。婢子們生怕動靜太大攪擾了夫人，就隻幹些簡單的活兒，這不活幹完了……」

「屋裏交待的？哪個交待的？柳絮還是秀蘭？」這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把自己當成了主子，連秀蘭和柳絮這樣的一等丫鬟都不放在眼裏。

王氏在林家住了幾天，知道林家內院的主子除了林老太太這個管家老夫人，便只有幾個得勢的婆子，不曾見過聲音如此年輕的主子。

林懷信那些妾室她也見過一兩眼，年紀與南宮浣珠不相上下，個個都唯唯諾諾的，低眉順眼，一看便是膽小怕事的人，院子裏訓話的人擺明不是林懷信的那些妾室。

那到底是何人如此張狂？王氏看了一眼面帶陰鬱的南宮綰妧，對外面說話這人的身份心裏已經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走，出去看看。」南宮綰妧率先出去，茗微趕緊跟上。

王氏與丁香也不落後，她們都想看看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怎麼都不吭聲了？屋裏哪個交待讓你們別幹活了？」外頭的聲音依然尖銳。

「是我交待的。」南宮綰妧沖著那背影說。

粉裙女子轉身過來，年紀不過雙十齣頭，腰似楊柳，體態窈窕，王氏與丁香同時在心裏暗嘆——好一個嬌媚的女子。

瓜子臉，丹鳳眼，懸膽鼻，薄唇微巧，唇角還有一顆美人痣，眉眼之間自有一股嫵媚的風情，正是大多男人都喜歡的小模樣。

那女子見王氏等人打量她，微微皺起眉頭，目光從王氏身上掠過，停在南宮綰妧臉上，片刻笑了起來，「是二小姐呀！」

「瓶兒還認得我呢！」南宮綰妧向粉裙女子走去。

王氏和丁香對視一眼……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爬了上林懷信那張床的瓶兒，一副狐媚子的模樣，難怪林懷信會上鈎。

「婢子自然記得二小姐的模樣，這許多年不見，二小姐越發端莊美麗了。」

其實瓶兒根本就不記得南宮綰妧小時候的樣子了，她隨母跟著南宮浣珠陪嫁到林家時才十歲左右，那時南宮綰妧也才不過七八歲。

當時都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這麼多年過去人的樣貌早就變了，哪裏還有什麼印象？

瓶兒這麼說，是因為她知道南宮家來了什麼人，再一看南宮綰妧的相貌中有南宮浣珠丁點的影子，便猜出了南宮綰妧的身份。

南宮綰妧此時心裏也很驚訝，想不到瓶兒女大十八變，變得這麼嬌俏，這幅小模樣何止是秀蘭說的幾分姿色呀？這簡直就是個大美人。

只可惜，這副美麗的皮囊下包藏的禍心實在太狠毒，她堅決不能留。

「你這小嘴可真會說話，鄭媽媽真有本事，養了這麼個心思靈巧的女兒。」南宮綰妧半真半假地誇著瓶兒。

瓶兒卻不接話，把目光往王氏身上一轉，笑吟吟地開口，「這位想必就是南宮府的少夫人了吧？」

王氏不喜瓶兒，板著臉冷冷地地看著瓶兒不說話。

瓶兒卻好像沒察覺到王氏那不悅的臉色般，臉上依舊帶著嫵媚的笑容，屈了屈身子，「婢子見過南宮少夫人。」

「哼！」王氏冷哼一聲，這瓶兒稱呼她的時候特意加上南宮兩字，難道忘了她是南宮家的奴僕的事了？還是篤定姓林的能把她的奴籍去掉？

「瓶兒，聽說你一直照顧琳姐兒的起居，我長姐生病的這段時日，你辛苦了。」南宮綰妧皮笑肉不笑地盯著瓶兒，「我聽說你之前一直在長姐身邊伺候，我想問問你，你覺得長姐這病來得蹊蹺麽？」

瓶兒的眼中閃過驚慌，只是極快便隱去，神色如常，「婢子不是大夫，怎懂得夫人的病是不是來得蹊蹺？」

「瓶兒，你夫人的病因別人不知，難道你也不知嗎？若不是因你小產，林大人怎會怪罪她？若不是她被罰跪在雪地裡，又怎會落下病根？」王氏性子到底沒南宮綰妧這麼能忍，一股腦地將心中的怒火朝瓶兒撒去。

瓶兒臉上的顏色可謂是五彩紛呈，有羞愧有驚慌，到最後卻只有惱羞成怒，「南宮少夫人，林大人為何要怪罪她你不曉得？她害了林家的子嗣就該受罰，要怪就怪她自個兒，怪誰呀？」

王氏沒想到瓶兒竟然如此囂張，心中頓時怒火中燒，想也沒想便揚起手掌對著瓶兒那張嬌媚的臉掃去，只聽見響亮的一記耳光，瓶兒的臉上出現五個鮮明的手指印。

瓶兒被打蒙了，捂著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打我？」

「打你怎麼了？我還不能教訓你了？」王氏冷冷地盯著瓶兒，自從來到林家，她心裏就窩著一股氣，早就想找地方撒了。

瓶兒含淚將目光投向旁邊的南宮綰妧，卻發現南宮綰妧臉色淡漠，根本就沒有要製止王氏的意思，她立即明白自己再呆在此時絕對是討不好任何好處，當下連基本的禮節都丟棄，捂著被打腫的臉轉身跑出去。

跟在她身後的小丫鬟也趕緊跑出去，院子裏的其他丫鬟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吭聲。

「狐媚子。」王氏咬著牙恨恨地罵了一聲，「這賤蹄子絕對不能留在姑娘們身邊，就這種行為不端的貨色，及早給打發出去，免得禍害姑娘們。」

南宮綰妧自然贊同王氏的做法，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讓瓶兒這中心術不正的人帶著小小年紀的琳姐兒，怕是以後也要學她那一套做人的方式。

「阿綰，你覺得呢？」見南宮綰妧不吭聲，王氏便問她。

南宮綰妧看了一眼院子裏的林家丫頭，低聲道：「嫂嫂，此事咱們回房再說。」

兩人一回到房間，王氏就迫不及待地問南宮綰妧：「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按嫂嫂說的做。」南宮綰妧頓了頓，說出連她自己驚訝的話，「找牙婆子之前，先把她肚子裏的孽種給弄掉。」

敢對她長姐下手，就別怪她狠。

王氏看了一眼南宮綰妧，眼中神色不明，片刻後自言自語，「難道世間的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嗎？」

「嫂嫂你說什麼？」南宮綰妧聽不清，問了一聲。

王氏有些淒然地望著南宮綰妧，「阿綰，你說若是我以後人老珠黃了，你哥哥是不是也會像林大人一樣嫌棄我？」

「啊？不會的。」南宮綰妧反應過來，趕緊安慰王氏，「嫂嫂放心，哥哥絕對不是那種只看相貌的膚淺之人。」

「真的？」

「真的。」

王氏沒再言語，她不敢相信南宮綰妧的話，繼而恨起這瓶兒，若不是瓶兒，她會變得如此小家子氣、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