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你的眼，便是我的眼，你的手，便是我的手，你的耳朵，便是我的耳朵，而你，便是我。】

【好。】

秦澈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而此時，若是有人注意到秦澈的話，便會發現他的雙眼變得奇怪了，兩隻全然不同的眼眸，兩種全然不同的神色，兩個全然不同的人。

韓菲看見了。

她看見了面前紛亂繁雜的戰場，也看見了在廝殺中，倒下的禹州城的士兵，她的士兵們，也看見了那一邊，坐在馬上肆意張揚笑著的賀畢。

這一刻，韓菲憤怒了，她透過秦澈的眼眸，看見了一切。

隨後，她慢慢的舉起了手，而穿過了遙遠距離的秦澈，同樣舉起了手。

這一刻，如同在魔界中，他和她的同化，在人間這裏，他們將這個狀態再一次的重現了。

是的，同化。

當百裡紋修看見韓菲的狀態時，他就明白了。

那個時候，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韓菲醒了過來，嘴角還掛著血跡，臉色蒼白的可怕，就連眼神都是虛弱的，她用著最為脆弱的一面在和他說，放過她的時候。

百裡紋修就知道自己終究是做不到，做不到再次勉強她，所以他同意了，也放棄了，他放任韓菲想要做的所有事情。

但是這個時候戰爭已經打響了，任憑韓菲在怎麼厲害也無法在瞬間穿越遙遠的距離去到前線，幫助秦澈，幫助禹州城。

可是百裡紋修沒有想到韓菲和秦澈之間還能建立起這樣的狀態。

哪怕是不清楚韓菲在做什麼，但是這也不妨礙百裡紋修能感受到秦澈的氣息，他站在一旁，苦笑著，像是被完全隔絕在她的世界中一般。

百裡紋修轉過身，不再去看韓菲，他怕再看一眼，就會令自己後悔做出放過韓菲的決定。

這是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在百裡紋修背過去的時候，他的心中響起了一個聲音，在低聲道：你真的放棄了嗎？

啊，放棄了。

你要看著她再次回到別人的懷抱嗎？

嗯。

你甘心嗎？

我……

你，不甘心，那就將她囚禁起來，將她的世界變成只有你一個，將她徹底的失去所有，那麼你就是最後的成功者。

不。

不好嗎？像之前那樣，她永遠都會屬於你，出現在你的視線之中。你忘了嗎？你差一點就可以擁有她了。

閉嘴。

你可以擁有她的，你做的並不比那一個魔族少，千年了，你守護在她身邊千年了，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投入了另一個人的懷抱裡，你甘心嗎？

閉嘴！

想想看，現在你有了實力，你很強大，你還有齊王賜給你的權力，等統一大陸了之後，你就會擁有絕對的實力擁有她，你可以將她佔有了，而不是被那個骯髒的魔族！人類和魔族是沒有好下場的！你忘了她曾經因為那個魔族死了多少次了嗎！

我讓你閉嘴！

那麼痛苦的變強過程你都承受住了，你明明接受了契約，你可以做得到的，只要現在切斷他們的聯繫，將她打暈，那麼那個魔族就會受傷，這場戰爭就獲得了勝利，而你也會獲得勝利！

那，不是我的勝利。我從未勝利。我要她安全，要她露出微笑，一如曾經。

隨後，百裡紋修腦子裏的聲音因為他不斷的反駁，開始大聲控訴了起來。

百裡紋修，你就是一個懦夫！你什麼都不敢做！賜給你的力量也不過是浪費！

你離開吧。

當百裡紋修在心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伸出了右手，手裏捏著一把鋒利的匕首，突然間，他捏著匕首猛地扎進了他的左眼裏。

鮮血，剎那間流出，將他的指尖都染上了血紅。

血，一滴一滴的濺到了地上，像是帶著死亡的氣息一般。

百裡紋修的呼吸家中了，但還是忍住了湧到嘴邊的悶哼聲，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但是這樣的動靜卻沒有驚動已經沉浸在同化中的韓菲。

韓菲看不見，百裡紋修在忍受著怎樣的痛苦。

他英俊的容顏，被鮮血淋漓，左眼已經徹底毀壞了，連同被毀壞的，還有他最後的一絲念想。

百裡紋修看著韓菲的身影，張開了蒼白的嘴唇，像是在無聲的述說著什麼。

他在說……

韓菲，我終於，放棄了你。

韓菲，你自由了。

原來，早在幾年前，韓菲曾經看見過縈繞在百裡紋修身邊的黑影便是賀畢的安插的化身。

賀畢一步步的誘哄了百裡紋修，令他成為自己最後的棋子，還許諾了他強大的實力和擁有韓菲的權力，更甚至，賀畢還保證了只要他聽話，那麼就不會傷害韓菲的承諾。

這些年，百裡紋修不斷承受著賀畢的操控和反噬，而墜入魔界的時間裏，他徹底的昏迷了過去，這也是為什麼韓菲沒有在魔界裏遇見過百裡紋修的緣故。

這一段昏睡的過程，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全是樹下，他在彈奏著古箏，而樹上躺著神情愜意的韓菲，這一刻，歲月靜好的場景。

一夢五年。

百裡紋修再次醒來的時候，便回到了人間，也重新回到了賀畢的手裏。

只是那個夢令他最後的念想蘇醒了，也將他本來的神智找回了些，這令他並沒有完全被賀畢給洗腦了，還保存著最後的純凈。

正是這一抹純凈，在韓菲吐血哀求之後，徹底的佔了上風。

百裡紋修突然覺得，自己的堅持，自己曾經做出的錯誤選擇都是罪行，他做錯了，也早該放手了，這個人兒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的屬於他，也不必再次堅持不該有的感情了。

而他所能做到的最後一件事，便是成全她吧。

成全她，也令她真正的快樂。

一如記憶中的那個笑臉，陽光璀璨。

在百裡紋修將匕首插進眼睛的時候，千裡之外指揮作戰的賀畢感應到了什麼，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弧度，眼裏滿是失望，低聲道：「想不到你還是做出了愚蠢的決定，既然如此，廢掉的棋子都毀掉吧。」

賀畢捏碎了一個東西，而這個東西像是開啟了某個禁忌。

百裡紋修轉過了身體，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房間，他抽出了掛在牆上的長劍，慢慢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