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面前，是秦澈的手。

劍刺入的地方，是他空著的另一隻手。

一邊傷害她，一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所有的傷害。

鋒利的劍鋒直接劃開了他的手掌，血液滴滴答答的留個不停，但是秦澈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只是用力的握住了劍鋒，生怕傷害到了韓菲一分。

韓菲怔怔地說道：「為什麼……」

哪裏有為什麼？

不過是因為，在他的潛意識裏，保護韓菲以及成了他的習慣，哪怕被控制了，也依然如此。

韓菲的眼淚落下了，她站了起來，抽出了插在地上自己的劍。

而秦澈，在用盡了自己最後的意識說道：「韓菲……殺了我……」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響徹在耳邊笛聲，號角聲，都在不斷的鼓動著他體內的暴戾之氣，他的身體根本不受控制，身體裡的力量不斷的湧現出來，但是這股強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原本的力量，所以他無法操控。

就連剛剛，他差一點就殺了自己珍藏在心裏的人兒。

秦澈做不到，也無法做到任何傷害韓菲半分的事情，與其他到最後喪失了所有的理智，那麼他寧可死的人是自己。

韓菲搖著頭，後退了幾步。

「不，不，我做不到……」

她捏著劍柄的手都在顫抖著。

殺了秦澈？

她做不到。

正如同秦澈無法傷害她一般，她也做不到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人。

但是面前的秦澈，他的雙眼在黑紅之間轉換著，而他拿著劍的手還在不斷的向前，似乎還沒有放棄想要傷害韓菲的意思，所以他另一隻握著劍鋒的手被劃開的更深了，就連韓菲都忍不住開口：「鬆手！你的手會廢了的！」

繼續這樣劃開，他的半個手掌都會斷掉了！

「殺了我。」

他仍舊重複著這句話。

韓菲大聲吼道：「你明知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我無法動手！」

「孩子……還需要你……」

秦澈幾乎是虛弱的說出了這句話。

韓菲一怔。

他猙獰的面容中似乎帶著某種祈求。

「他不會放過你們的……還有孩子……」

韓菲已經淚如雨下了。

她明白秦澈的意思。

正因為明白，才顯得此刻有多麼悲哀。

「殺了我……保護孩子……好好照顧他們……」

這是，他最後的祈求了。

而他的那隻手，再也阻擋不住了，他鬆開了手，而冒著冷光的劍鋒都沾染上了他的血。

他垂著手，血液一滴一滴的滴到地上，而握著劍的手也落了下來。

韓菲慢慢的靠近了。

秦澈露出了滿足的微笑，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韓菲，輕輕的說道：「對不起。」

韓菲舉起了劍。

秦澈閉上了眼睛。

他在靜靜的等待著自己的死亡，這或許是他最好的歸屬了。

耳邊紛亂繁雜的聲音慢慢遠去了。

這一刻，好像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可，秦澈遲遲等不到疼痛，正當他詫異的想要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一片陰影籠罩，隨後便是耳朵被人捂住了。

他睜開眼，就看見面前韓菲放大了的臉。

她捂住了他的耳朵。

像是隔絕了那些惱人的聲音一樣。

韓菲露出了一絲微笑看著他，張開嘴，無聲的說道：「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殺了你。

我做不到對你揮刀相向。

我做不到傷害你一分一毫。

正如同你一般，想要保護對方的心情是一樣的。

耳邊，什麼都聽不見了。

而他的視線裡，也只有她了。

身體的躁動似乎都在慢慢平靜下來了。

他不再那麼苦苦壓製著自己身體的暴動，他好像可以再一次的平靜下來。

韓菲一直認真的注視著他的神色，看見他眼裏的清明越來越多的時候，她終於露出了微笑，捂住他耳朵的雙手更加用力了。

「韓菲……」

「我們一起，活下去。」

「你……」

「笑笑和安生還需要爹爹，你要我怎麼和他們解釋？我們不可或缺，一個都不可以少。」

這句話，她說得鏗鏘有力，直接抵達秦澈的靈魂深處。

更為重要的是，他不想死，他同樣想要陪伴在她身邊，同樣想要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長大，他不想錯過他們的每一個時間，更不想從此和韓菲天人相隔。

如果可以活著，他比誰都想要活著，他們還需要他，他又怎麼捨得死去。

如果聽不見聲音變可以不被賀畢操控，那麼韓菲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

她高興的差點落淚，但是就在她緊緊的捂住了秦澈的耳朵的時候。

遠方停下了笛聲的賀畢露出了一絲微笑，而這縷微笑的背後，還帶著無盡的嘲諷，像是在嘲笑那一對人兒的舉動是多麼的愚蠢一般。

隨後，賀畢不慌不忙的重新吹起了笛子，而伴隨著的卻是越來越激烈的號角聲，兩者相互配合之下，原本已經行動遲緩的魔族們竟再次開始強悍起來。

韓菲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秦澈已經逐漸清明的眼眸再次變得血紅起來，甚至比之前更加的紅，已經快要看不見她所熟悉的那一抹柔情。

而韓菲沒有看見的時候，秦澈用盡最後的力氣，猛地推開了韓菲。

韓菲狼狽的摔倒在地上，手心直接被地上的沙石擦破了，但是她根本顧不得站起來，就看見秦澈高舉起了劍，而這一次，她清清楚楚的聽見了他說得那一句話。

「韓菲，再見了。」

下一刻。

韓菲的瞳孔緊縮。

眼睜睜的看著秦澈親手將劍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頓時，鮮血噴湧。

「不！！！！秦澈！！！」

韓菲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裡回蕩著，帶著的是一種無言的絕望氣息。

秦澈倒下去了，手中的劍鏘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濺起了混雜著血液的灰塵。

韓菲拚命的爬起來，想要奔過去，想要將他噴湧鮮血的傷口堵上。

但越是著急就越是慌亂，她就連站起來都做不到，剛剛爬起來，腳踝就傳來了劇痛，原來在剛剛的摔倒中，她將腳腕扭到了，在不知情的時候用了力氣，現在疼的韓菲的臉色都蒼白了，但是她不管不顧的繼續爬起來，摔倒，爬起來，摔倒。

終於，當她渾身狼狽的來到秦澈的身邊時，他的眼睛已經半闔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