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某處。

「此次損失慘重，短時間內不要再行動。」

「看來各方勢力已經對我們的行為有所針對，未來想再進行西宜城那般突襲會很難。」

「不急，不急，暫時不急。現在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各方還算穩定，沒有破綻，但是再等等，等到明年，龍虎相爭之後，呵呵，天下必然大亂，到時候我們有的是機會。」

「好，那就暫時等等，未來自有計較。」

****************************

「紅湘，你……？」於鍾找到於免時，見他神情恍惚，淚流滿面，但身上的傷勢好得七七八八，有些不解，有心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想了想，又算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這次還是蠻險的，差一點就叫於紅湘死掉。原本誘捕無名黑衣人行動，神箭山莊是不參與的，只有同心同德城，但中間出了點交流方面的岔子，以至於產生重大紕漏。「紅湘，我們……回去？」

坐在地上哭了很久的於免看了看之前柳苒消失的方向，輕嘆一聲，「回去吧。」在義兄弟的攙扶下勉強站起身，這位懦弱年輕人的心仍舊很亂，「她殺了我師姐，我是該恨她，可她又救了我，而且和我有了親密關係，我該怎麼辦？」這個問題已經在於紅湘腦海裡纏繞好久，一直沒有結果，「回去問問幫主大哥吧，幫主那麼聰明，一定會告訴我該怎麼辦的。」在於免心中，曾經救過他性命的蕭啟惑是僅次於父母之外最值得信任的人——現在值得信任的人似乎又多了一個。

神箭山莊的人很快回去，在這個過程中，即便是修鍊了乾陽神功的於意器也沒有注意到，從他們來，到救於紅湘回去，有兩個人從始至終關注著他們。

「唉~」換上乾淨衣物的柳苒莫名其妙地嘆氣。

「怎麼？」柳東風問，「有憂愁難解？」

「額……沒有。」柳苒低聲道，「只是覺得荒唐。」她還沒有把自己和於紅湘的奇怪事告訴柳東風，「我竟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下一個陌生人，真荒唐。」很明顯，她真正在意的「荒唐」並非是救人。

「救了便救了，不要太多在意。」柳東風說道，「我們也走吧，去其他地方遊歷吧。」

「不找木竹了？」

「不找了。」柳東風說道，「你拚死救下張楠空，也算是仁至義盡，張木竹的死活，我們便別想太多。走吧。」這個乾脆果決之人直接化為清風離開，沒有一點猶豫。

「好吧。」柳苒又回頭看了眼遠方的於免，再次下意識嘆氣，接著緊隨柳東風而走。

…………………………………………

小城之內，街市喧鬧，商販叫賣，客人叫買，買賣之間自有一番俗而可愛的氣息。

柳苒自小生活在九幽門，直到楊廣打碎鬼谷方才有機會見識新鮮世界，但由於要時時做各種偵查任務，柳青薈知曉各地風俗卻從未親身體驗，今日少見地不需要被任務拖累，終於可以去大城小鎮好好玩一場。「哈哈哈……這個叫撥浪鼓吧？好玩好玩。老早我就覺得這東西的聲音清脆好聽，可是不敢買，怕暴露行跡。哈哈哈……好玩好玩，真好玩。」一個年歲不算小的姑娘能樂滋滋擺弄撥浪鼓好久，看起來叫人心疼。「叔叔，你看看，這個糖人，又好看又能吃，哈哈哈……」糖人之類的東西對於九幽門來說也是禁忌，為徹底掩飾身份，任何有聲響、有氣味、有特殊標識的東西都不可以帶在身上，「這個虎頭鞋好可愛呀，是給小孩穿的嗎？哈哈哈……」

柳東風和柳青薈差不多，也沒有接觸過普通人的玩意，但他並非沒機會，而是不喜歡，對於他來講，練功比什麼都有趣——只是，那是過去，現在他覺得能陪著柳青薈也不錯。「白冬，你看到了嗎？你的女兒過得還算開心。白冬，你放心，有我在，青薈這份開心絕對會一直延續下去。不過……」柳東風略有遲疑，「她和於紅湘那小子的露水情緣，我……做的是否對？如果阻止他們會不會更好些。那小子雖然懦弱，但至少善良，如果他能對青薈好……」其實他早就找到了柳苒和於免藏身的山洞，只不過猶豫不知是否要怎麼做，選擇冷眼旁觀。

「咚咚咚……」

柳苒看到柳東風發獃，忽然跳過去，在他耳邊晃動撥浪鼓，「哎！叔叔，在想什麼？」

「啊？」柳東風回神，看著笑嘻嘻的柳苒，「沒什麼，忽然聽到有人議論楠空的近況。」

「楠空？她怎麼樣？」柳苒收起笑容，認真問道，「有消息了？東木城準備怎麼處理她嗎？」

「處理的方法有些『卑鄙』。」柳東風從街邊買來一份《江湖路》，掀開頭版主頁，「『……張楠空的自由不會受到限制，少將軍於易足向東木城簽下了生死狀，由他為張楠空做擔保，如果張楠空逃離，於易足願以死謝罪。』就是這樣了，很卑鄙的招數，也是很有效的辦法。」

「這……」柳苒點點頭，「豈止是卑鄙，簡直是殘忍，如此的話，就算有人哪天去救楠空，楠空也不敢離開。」

柳東風說道：「仁義之輩的優點是仁義，缺點同樣是仁義，楠空短時間只能留在於易足身邊了。」

「但也很好。」柳苒說道，「甚至，這是最好的結果。」

「是啊，對於那兩個孩子來講，能避免生死之戰，這太好了。」柳東風說道，「卑鄙的招數有時候也會有好結果，這個世間之事好複雜。」

「世間之事好複雜？」柳苒腦海又不禁想起與於免的恩仇糾纏，「如果我不殺他師姐，他也不會照顧我，如果他不照顧我，我也不會救他，不會出現那種事，然而，正是因為我殺了他師姐，我和他永遠都是仇敵。唉~是很複雜。」

小姑娘第無數次嘆氣，臉上顯出哀愁之色，按理說柳東風當該勸慰才是，可他偏偏不，反倒是希望柳青薈以後能有更多類似的表情。「這才是一個姑娘該有的顏色，你不該永遠是一抹黑。有感情才有哀愁，青薈，你絕不該是只是一個殺人工具，你要學會哭，學會笑，學會哀傷，學會喊叫，你要成為一個普通人。」輕拍小姑娘的肩膀，柳東風說道，「走，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好~走~」

暫時將「任務」和哀愁拋之腦後，年輕的姑娘蹦蹦跳跳在街上遊覽——這才是青春，遲到了好多年的青春。

…………………………………………

「什麼？！」蕭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額……你這……這怎麼可能！」

「幫主，怎麼辦呀？」於免又哭了，「我上次在海外時特意問過馳彩姐，她說殺我師姐的人可能叫柳苒，我一直記著她留在病房裏的氣息，希望有朝一日能報仇，可……嗚嗚嗚……我現在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呀？！」

「柳苒！柳青薈！你們……」蕭牆有點愣，暫時也不知該怎麼評價此事，「這……你……她……我的天爺，天陽門的首領，九幽門公主，潛伏武功宗師，你們竟然……這……」之前蕭啟惑聽到屬下說在山澗有個九幽門的高手救下了受圍攻的於紅湘，他以為是魔龍魔麟要抓走於紅湘做人質，掣肘黃山派和於馳彩，哪想到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不過，如此一來，倒也不錯呀，稍加運作說不定能得利呢。」稍稍思考後，蕭牆對於免說道：「紅湘老弟呀，你既然信任哥哥，問我意見，那咱們算算哦。那柳苒殺了你師姐，這是一個仇；柳苒救了你，這是一個恩——恩仇抵消，你當然不能再殺她報仇。當然，你們黃山派的其他人還是可以殺她的。」

「好像是呢。」於免抹了抹淚，認可蕭牆的看法。

「別急，還沒完。」蕭牆道，「恩仇之外，你們又有了親密接觸，這……還需要我說嗎？」

「我明白了。」於免擦乾眼淚，「從今以後，我會緊守德行，為青薈守節，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我還要找機會娶她！非她不娶！」懦弱的人在心裏做下了一個堅實決定，從今以後，他願為柳青薈做任何事，即便是死——這個「死」值得懷疑、商榷。

「額……好吧。」蕭牆總覺得自己現在在夢裏，聽到的都是假消息，「暫時就這樣吧。紅湘，關於你和柳青薈的……你最好不要講出去，要不然你何以面對黃山派的師兄弟。好了，回去吧。」

「謝謝幫主大哥解惑，謝謝。」於免起身離開房間，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我要守身如玉！非青薈不娶！我要努力練功，爭取下次青薈受傷時能更好救她！龍鳳呈……額，那個不好說，反正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蕭牆哭笑不得，「這世間之事，太奇妙了，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