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楚驚鴻的質問，和她此刻全身散發的抗拒氣息，禦龍淵很清楚自己要怎麼回答，才能讓楚驚鴻滿意。

可他並不願意那樣回答，他不想騙她。

在正視自己的想法，和遵從自己的內心，這兩件事上，禦龍淵十分擅長。

禦龍淵開口道：「如果本王不是權傾朝野的戰王，如果本王沒有掌握大商七成兵馬，如果本王不能護著你在京城橫行，不能保護北楚安寧，你會和本王回府麽？」

楚驚鴻猛地愣住了！

因為禦龍淵的問題太好了，直接問到了關鍵的地方。

此時此刻他們二人就像在比武較勁一般，而禦龍淵卻能敏銳的找到她招式的弱點，不菲吹灰之力便能扭轉戰局，穩操勝券。

楚驚鴻磨了磨牙，即便是心中有所不甘，可她仍舊沒有說假話。

「我……我不會。」細細說起來，也是她先抱戰王殿下大腿的，是她一直想借戰王府的勢，也是她被美色晃花了眼。

禦龍淵並沒有因為她這個答案而難過，甚至臉上沒有半點情緒，這不是楚驚鴻想要的，她更希望他在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能失望一點，難過一點，哪怕厭惡她一點，都好過現在的平靜冷漠。

似乎這個答案他早就知道，只是逼迫她親口說出來，然後讓她去面對自己的自私，面對自己勢利，面對自己的本就不怎麼純良的居心。

楚驚鴻忽的苦笑了一聲：「我明白了……」

她和禦龍淵之前從頭到尾就是互相利用。

楚驚鴻轉身要走，禦龍淵沒有叫住她，然而就在她跨出第一步的時候，整個身體被禦龍淵從身後環抱住。

屬於禦龍淵的氣息將楚驚鴻牢牢包裹住，那種令她迷戀的味道充斥著她的所有感官。

只是此刻那種寒冽的清爽氣息，卻刺的她鼻子有些發酸，眼睛有些發澀，她這是怎麼了？

禦龍淵敏銳的感覺到了楚驚鴻的情緒不對，然而以他的聰慧，不難猜出楚驚鴻在糾結什麼，或許他只要說一兩句虛與委蛇的話，就能讓她破涕為笑，可是他卻不想騙她。

「驚鴻，本王不會放你走的。」這是他的真是想法。

「但是本王希望你心甘情願的留下。」這也是他的真實想法。

楚驚鴻在思考禦龍淵話中的意思。

他是在說，他有的事辦法強留她，如果她願意，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她不願，那麼屬於她的那一點好，就再也看不到了是嗎？

楚驚鴻有些賭氣的開口道：「可我不是你的私有物。」

禦龍淵應聲道：「沒錯，你不屬於本王，本王也不屬於你，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不易，我們帶著自己的目的，去尋找一個伴侶同舟共濟，這並沒有什麼錯。不是麽？」

楚驚鴻被禦龍淵說的無力反駁，為什麼他在處理混亂關係上如此的熟稔。

這是楚驚鴻第一次感覺到，禦龍淵的理智，遠勝於她。而理智這種東西，竟然也有十分令人討厭的時候。

見楚驚鴻沒有說話，禦龍淵繼續道：「本王需要你，你也需要本王，彼此需要的兩個人，為什麼要被無端的煩惱分開？驚鴻，你是聰明的，你比本王更應該明白，何為利弊。」

楚驚鴻感覺心臟被掐了一下，酸痛酸痛的，忍不住在心中想著，禦龍淵啊禦龍淵，你什麼時候能不要這麼理性，能不能帶一點點人性去看待問題？

感受到懷中少女的身子仍舊沒有放鬆下來，禦龍淵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發頂，繼續說道：「對一個人好，有很多種方式，情愛，是最靠不住的一種。」

楚驚鴻心裡咯噔一下，忍不住去想，原來他都知道，他都明白，她知道她想聽什麼話，他知道她想讓他說什麼……

自己暴露了這麼多的情緒嗎？竟然讓他如此輕易便看穿了……

禦龍淵緩緩收回在楚驚鴻腰身上的手臂，雙手放在她肩膀上，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

而此時此刻被看穿心事的楚驚鴻，卻反而有些羞於面對禦龍淵。

楚驚鴻低著頭，禦龍淵也沒有強迫她抬起頭，只是重新將她抱在懷中，一隻手臂牢牢鎖住她的腰，另外一隻手穿過她的長發，將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口上。

楚驚鴻可以毫不費力的聽到禦龍淵比平時略顯急促的心跳聲，震的她耳朵生疼，他應該也……應該也沒有表面這麼平靜吧。

禦龍淵機修開口道：「敢於直面自己的私心，才是最難能可貴的坦蕩，驚鴻，你和本王，都沒錯。」

楚驚鴻有些悶悶的，她知道禦龍淵說的都是對的，可她心裡就是不舒服，說不上來的難受。

思忖片刻，楚驚鴻開口道：「我已經知道解開血咒的方法了，如果我幫王爺解了血咒，王爺是不是就能放我走了？」

禦龍淵頓了頓，許久之後，開口道：「如果到那時，你想走，本王不會再強留，但是本王對你的保護，永遠有效，一生一世。」

楚驚鴻的眼淚差一點就要落下來了，一生一世，這是他的承諾嗎。

可他為什麼就不能說愛她呢？

不不不，自己不能這麼自私的去想這個問題，捫心自問一下，她都不敢說愛禦龍淵，為何要強迫對方對她談情說愛呢。

其實像禦龍淵這樣坦蕩說出自己心思的男人，要比許多人，都更加可信賴，可依靠，不是嗎。

楚驚鴻相信，禦龍淵能做到的，絕對比他說出來的還要多得多。

楚驚鴻嘆口氣，放下心中的糾結，認命一般伸出雙手環抱住禦龍淵的腰。

感受到楚驚鴻的親昵，禦龍淵才重重的鬆口氣。

楚驚鴻貼在禦龍淵胸口上，語氣有些悶悶的說道：「花弄影說，我姓花。」

楚驚鴻以為禦龍淵會很驚訝，卻沒想到禦龍淵開口道：「按照大商習俗，嫁給本王后，你姓禦。」

換言之，楚驚鴻既然嫁給他，那麼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有人可以再以花家百年仇恨來束縛她。

楚驚鴻明白禦龍淵的意思，心中有些說不出來的溫暖熨帖。

這個男人不懂風花雪月，卻總能給人最誠摯的信賴感。難怪她的心會不由自主的朝著他靠攏。

楚驚鴻深吸一口氣，從禦龍淵胸口抬起頭，看向禦龍淵。

如此親密的距離，她都看不到禦龍淵臉上的毛孔，一個男人，怎麼能長得如此美麗而精緻，也難怪她會被美色所迷。

那一雙猶如古井一般深幽瞳孔裡，此刻滿是她的倒影，他的眼裡裝滿了她。

即便是他的目光沒有太多深情，可是楚驚鴻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忐忑，那一絲讓人幾乎捕捉不到的忐忑，讓楚驚鴻的心情好了許多。

他在因為有可能失去她，而忐忑是不是？

可他為什麼要說那麼多大道理呢，他只要說害怕失去她，她就會留下啊……

她就會留下吧……

楚驚鴻嘆口氣，她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帶著不輸給禦龍淵的美麗。

不難想象，他們二人站在一起，一定十分登對。

想到這裡，楚驚鴻忽然笑了，似乎是對楚驚鴻的笑容有些疑惑，禦龍淵微微蹙眉。

楚驚鴻收迴環抱著他腰身的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語氣半認真，半玩笑的開口道：「怎麼辦呢王爺，你太會哄人了，我可能有一點喜歡你了。」

禦龍淵的心跳停了一瞬，然而他的表情，卻沒有太強烈的變化。

短暫思考之後禦龍淵開口道：「在這種可能性沒有消失之前，本王會一直在你身邊。對你做，你喜歡的事情。」

楚驚鴻的手一僵，然後便忍不住臉紅了。

這句話是不是太曖昧了些，什麼叫對她做，她喜歡的事情？

楚驚鴻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有些賭氣的開口道：「那我現在就要做，我喜歡的事情。」

話音一落，楚驚鴻便踮起腳，親了一下禦龍淵抿緊的薄唇。

蜻蜓點水的一吻之後，楚驚鴻便從禦龍淵懷抱裡掙脫開，轉身之前，她喃喃自語了一句：「禦龍淵，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

禦龍淵被親吻的有些發愣，也沒聽清楚驚鴻說什麼。

直到楚驚鴻跑回房間關上門，禦龍淵才開口追問道：「你說什麼？」

楚驚鴻笑了笑隔著門板開口道：「我說我今晚想自己睡，王爺請回吧。」

禦龍淵定定的看了門板片刻，然後開口道：「好。」

轉身離開的時候，禦龍淵沒有看到自己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注意到自己輕快的腳步，甚至忘卻了身上無時無刻不在的疼痛。

他腦海中只剩下楚驚鴻的那一句話，在反覆迴響「我可能有一點喜歡你了。」

禦龍淵低頭淺笑，他喜歡這種可能。

——

月微草堂。

白子墨見沐風何回來，三步並做兩步迎了上去。

「怎麼樣？」白子墨顯得有些焦急。

沐風何倒是一臉淡然，不緊不慢的放下藥箱，淺笑著問他：「什麼怎麼樣？」

白子墨眉頭一皺，忍不住拍了一下沐風何的肩膀：「跟我你還賣什麼關子啊，你將驚鴻的身世跟禦龍淵說了麽？」

沐風何點點頭，拿起桌上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剛他在戰王府那麼久，禦龍淵都沒吩咐人上茶，可見禦龍淵的心思全在楚驚鴻身上了。

禦龍淵比他想象中，更加在意楚驚鴻，這應該算是好事吧。至少在他的庇佑下，楚驚鴻的安全應該沒問題。

白子墨有些擔憂：「他可是大商的戰王啊，她知道驚鴻是……」

沐風何開口道：「我告訴他，驚鴻是百木族花家人。」

白子墨眼睛猛地瞪大：「什……什麼？！她……她怎麼會是花家人，她……她不是……」

沐風何笑了笑開口道：「她確實是百木族。所以……就是花家人。」

白子墨愣愣的看著沐風何，不知道沐風何在搞什麼名堂。

沐風何拍了拍愣神的白子墨，語重心長的開口道：「這個身份對她來說很好，禦龍淵會很珍視她，所以，我說她是，那麼……不是也是！」

白子墨好像聽明白了，有些木訥的點了點頭。

……

這個問題說過去之後，白子墨忍不住問道：「昨天那個月下美人為什麼會聽鳳舞的話開了？你動了什麼手腳？」

沐風何搖搖頭道：「我沒有動手腳，那花兒應該就是因為驚鴻公主的血而綻放的，她是百木族，這不奇怪。」

白子墨撓頭道：「我知道這不奇怪，可是奇怪的是，為什麼會延時？巧合？」

沐風何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仔細想了許多之後開口道：「或許，是禦龍淵的手筆？」

沐風心想楚驚鴻的血倒入花盆中，是一定會讓花兒開放的，除非那一瓶清茶，還來不及滲透到花兒的根莖處，就被攔截了。

誰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阻礙液體的流向？當然只有玄冰族的禦龍淵了。

他一定是用真氣將那液體凍結了，然後再等鳳舞去說話的時候，將液體解凍。

雖然沐風何不明白禦龍淵為什麼要算計鳳舞，但是他卻不得不佩服禦龍淵見縫插針的功夫。

他不僅僅是一個戰場上的常勝將軍，更是廟堂之上的權謀高手。

利用對方的失誤來取勝，這是博弈者的最高境界。

沐風何抿了抿嘴唇，心中十分不希望與禦龍淵為敵，如果可以，他希望禦龍淵能聽接受他的要求，保持天下太平。

因為如果禦龍淵有了一同九方的心思，只怕沒人能攔得住。

到時候戰國紛飛，群雄逐鹿，難受的還是老百姓啊！

「唉……」沐風何嘆口氣。

白子墨不明白：「禦龍淵的手筆？他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沐風何搖頭道：「我也不甚清楚，這件事，就不要再想了，我們要啟程了子墨。」

白子墨知道，沐風何在擔心應寒歌。

然而擔心什麼，就偏偏來什麼，蘇韻連跑帶顛的闖了進來。

「不好了沐大哥，不好了，不好了！」

沐風何和白子墨站起身，疑惑的看向跑的滿頭大汗的蘇韻。

蘇韻衝進來，一邊將手上密函遞給沐風何，一邊焦急的開口道：「蠱城出事了！應大哥被囚禁了，大長老的兒子，要迎娶清歌妹妹，繼承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