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率領大軍來營救我們了！」

「就在城外，君侯正率軍與匈奴人列陣對壘呢。」

「快快快，上城去看。」

涅縣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愁雲籠罩，城中軍民陷入了對匈奴人的恐懼之中，涅縣不過是一座人口不過萬的小城，按照規定，人口不過萬則不能稱之為縣令，只能叫做縣長。

雖然武帝早已播漢人雄威於四方，不過當匈奴人鐵蹄來臨的一刻，民眾也不免瑟瑟發抖，所以在聽到蕭言親自率軍北上營救他們，無不對蕭言充滿了感激之情。

本來蕭言攻取上黨，各縣城傳檄而定，不過是懾於蕭言兵威強盛，其實並沒有多少歸附之心。但是親眼見到蕭言不辭辛苦，勞師遠征來援救他們，不由自主的便起了歸順之心。

城牆上的士卒伸長了脖子，只見到蕭言軍與匈奴鐵騎兩軍迎面對壘，蕭言軍兵力有七千人，但是多為步卒，騎兵不過百人，反觀對面的匈奴人，雖然兵力上不足蕭言軍的一半，但是三千人俱為騎兵，人人都是一人雙馬乃至三馬，聲勢竟然壓過了蕭言軍。

三千騎兵，一人雙馬乃至三馬，那便是六七千匹戰馬！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處，戰雲密佈，層層疊疊，這些久經戰陣的馬兒似乎也意識到了一場血戰即將來臨，有的不安的打著響鼻、有的急不可耐的搓著蹄子，動作不一。

張杉是蕭言從河內徵召的新兵，是一名長矛手，征戰之時負責主攻。他跟隨蕭言攻取上黨，因為作戰英勇被賞賜了不少糧食、布帛，不過實際上他和大多數新兵一樣，並未經歷過真正的硬仗，因此望見對面遮雲蔽日的馬群，雙手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別緊張。」

背後傳來一道安慰聲，張杉回頭一看，說話之人身量不高，但面色平靜，面上數道傷疤交錯，這是身經百戰的證明，他是張杉頭上的什長。

「小子，蕭君侯之前在洛陽對抗董賊之事，知道吧？」

張杉點點頭：「君侯一心為國，俺們河內人都是很敬重的。」

「嘿嘿，你別看對面匈奴人陣仗不小，難道那董卓的西涼鐵騎便弱於他們麽？」什長嘿嘿一笑：「聽說過飛熊軍沒有？那可是董賊的精銳，據說千騎可當萬軍，老子當年跟隨君侯在洛陽，董賊照樣不敢跨雷池一步。」

「咱們就連西涼鐵騎都不怕，更何況是區區的匈奴人？」

聽了什長的經驗之談，張杉緊繃的弦緩緩鬆了下來，什長說的是啊，這些匈奴騎兵再凶再橫，還能跟董賊的涼州大馬相比？

蕭言軍中新兵比例雖然不小，但是中下層軍官幾乎全部都由從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老卒擔任，臨戰之際這些老卒鎮定自若，周圍的新兵情不自禁的也被他們感染，躁動的情緒也被壓了下去。

山裏胡眯起眼睛觀望對面的漢軍，發現對方陣勢嚴整，因此並未下令衝鋒，而是命令麾下兩名千夫長，分別率領一隊騎兵左右遊弋在漢軍的弓弩射程之外，來回不斷地走動，給漢軍製造壓力。

來回遊弋，消耗的是馬力而非人力，草原盛產戰馬，匈奴騎兵一人雙馬或三馬，因此根本就不在乎馬力消耗，臨陣之時換一匹馬衝鋒便是。

匈奴騎兵遊弋在漢軍兩翼，卻並不發起進攻，只是在外圍窺視，就好像是飢餓的群狼盯住了獵物，並不急於發起進攻，僅僅是將獵物包圍住，等到獵物露出弱點，再一擁而上。

漢軍本來在老兵銳卒的安撫之下，逐漸鎮定，但是隨著匈奴騎兵遊弋在外，做出一副隨時會發起攻擊的態勢，這些新兵不免再次緊張起來。

而蕭言本人則是穩坐中軍帳，面色如常，脊樑挺直，周圍的士卒見到自家主帥如此鎮定，自然也被感染。

山裏胡眯起眼睛盯著帥旗之下的蕭言，不知道對面的漢將有何等本事，不過他帶領的是騎兵，就算打不過也可以跑，步卒也追不上，乾脆先發動一輪試探性進攻。

「傳令！命令潑波兒帶著他的千夫隊突擊漢軍側翼，騎射進攻。」

山裏胡發號施令，匈奴傳令兵吹一聲口哨，隨後長嘯數聲。

蕭言雖然不知道嘯聲的含義，但是不難猜測出敵軍大概是準備進攻了。

潑波兒長相五大三粗，典型的悍將，聽到嘯聲後，他舉起彎刀大喊道：「健兒們！全軍突擊，一輪騎射。」

「哦吼！」

潑波兒好令下達，一支匈奴騎兵千人隊歡呼響應，瞬間換乘另一匹戰馬，全力向前衝刺而出。在馬背上拿出了小巧的騎弓，熟練的張弓搭箭，真不愧是馬背上的民族。

眼見得匈奴騎兵作勢衝鋒，舉起騎弓，各級將官急忙喝令：「舉盾！」

軍中的各級刀盾手將盾牌舉在前方，大櫓與皮盾紛紛舉起，構成了一道防線。

踏踏踏！

一千匹戰馬迅猛衝鋒、四千隻馬蹄踏踏作響，沖至五十步內，猛然拋出一片箭雨掃向了漢軍。

噔噔噔！

騎弓力小，射出的箭矢大多被釘在了盾牌上，不過也有少量箭矢透過縫隙，落進漢軍陣中，不時響起悶哼聲，不知道是哪些倒霉鬼中箭了。

「還好，匈奴人多為騎弓，箭矢入肉不深。」蕭言觀望之後，鬆了一口氣。

然而沒過多久，忽然有人來報：「君侯，匈奴人使用的箭矢有毒，中箭的弟兄們疼痛難忍。」

東漢初年，匈奴人進攻西域，當時的名將耿恭憑藉數百人堅守孤城，匈奴數萬人不能下，耿恭用的招數之一，便是將箭頭浸泡在糞便中，射中敵人後傷口腐爛難治，匈奴人驚呼為「漢家神箭」。

從這以後，匈奴人也學會了毒箭的招數，將箭頭浸泡在狼糞、人糞中，就算射中的不是要害，也會危及性命。

蕭言眉頭一皺，沉聲道：「中箭的士卒立刻退下來，位置由其他人補充。」

「對了，告訴強弩手，沒有本將軍令，萬萬不得發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