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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漫太古》第八十五章 靜聽墳塋(上)
第八十五章靜聽墳塋(上)

顧衍結嬰,各人反應不一,興奮者有之,羨慕者有之,畏懼者亦有之,最妒忌的要屬端木楓了,嘆道:「區區豎子,竟然也結嬰了,想當年我結丹的時候,顧玄臨還沒開始修鍊呢,如今竟然要屈居此子之下,真是可悲可嘆啊!」

端木涵說:「父親,我想起一事,沖和真人曾特地給先掌門發傳訊符解釋,說回天珠不在他手裏,實乃顧玄臨栽贓嫁禍,先掌門一笑置之,當時無人信他,如今想來,只怕是真的。」

端木楓亦想起此事,沉吟道:「難怪顧玄臨結嬰如此順利,看來回天珠應該在他手裏,譚沖和老奸巨猾,在這件事上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父子兩人想通此事,一時恍然大悟。端木涵小聲說:「父親,咱們若是有回天珠,您結嬰就無需如此擔憂了。」

端木楓看了他一眼,「顧玄臨已經是元嬰真人,又是一派掌門,豈是好相與的。」若是顧衍尚未結嬰,端木家說不定還可以威逼利誘一番,如今只能望之興嘆了。不過話說回來,顧衍不結嬰,他們也想不到其實回天珠在他身上,只能說顧玄臨栽贓譚沖和成功之極,竟將天下人都瞞過去了。

端木涵說:「回天珠竟然真的能助人一舉結嬰,如此神奇之物,誰不想據為己有?就算不能據為己有,哪怕一睹為快也是好的。父親,顧玄臨既然結嬰,定然要辦結嬰大典,到時咱們不如去靈飛派看看。」

端木楓對回天珠亦是好奇不已,聞言緩緩點頭。

就在顧衍結嬰天下震動的當口,譚綸趁機放出風聲,說回天珠一直在顧衍手裏,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回天珠長什麼樣兒。天下頓時嘩然,顧衍結嬰乃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一些像端木楓父子這樣的聰明人很快相信了譚綸的說辭,銷聲匿跡許久的回天珠重被推上風口浪尖,無數修士做夢都想一窺回天珠真容,顧衍的結嬰大典也因此格外熱鬧。

太微宮眾人不可免俗,也在談論回天珠。成木、衛潛這些小弟子只知道回天珠原本出自太微宮,如何流落在外、太微宮又如何因此一朝覆滅都不清楚,不過是人雲亦雲扼腕嘆息罷了,不必多說。鍾令儀自從聽到回天珠實則在顧衍手裏的傳言後,卻是一直憂慮重重,對景白說:「無論回天珠在不在他手裏,日後只怕都要麻煩不斷。」

景白知道她擔心顧衍,哼道:「玄臨真人已經結嬰,難道還會怕這些宵小之徒不成,靈飛派可不是當年的太微宮。」

鍾令儀嘆道:「哎,雖說如此,世上的事,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到底不得安生。」

景白冷哼一聲,「比起成功結嬰,這點不得安生又算什麼!」

鍾令儀聽他這話不似平常語氣,笑道:「怎麼,他結嬰,你嫉妒了?」

景白沒好氣說:「這有什麼,以我的資質只要按部就班勤加修鍊,將來遲早有一天會結嬰,何須嫉妒他!今兒有靈飛派弟子上門,想必是送顧玄臨結嬰大典的請帖,你怎麼說?」

原來他不高興是因為這個。鍾令儀輕咳一聲,「好歹師徒一場,師尊的結嬰大殿,身為弟子還是應該當場道賀,方不失禮。」

景白不滿道:「難道你想親自去?」

鍾令儀還沒下定決心要不要親自去靈飛派道賀,口裏說:「這也是應有之禮——」

景白打斷她:「什麼應有之禮,你就是想見他!」

鍾令儀頭疼不已,一提起顧衍兩人就要吵架,哼道:「那又怎樣,我還想見大師兄二師兄他們呢!」

景白氣得背對她,坐在一邊生悶氣。

鍾令儀覺得好氣又好笑,也不理他,自顧自處理笙歌送過來待她批閱用印的帳單。

這時吳承繼進來,「昭明君,又有弟子來投奔,這次是外門弟子,一共五人,杜師叔已經作主留下了。」

景白嘆了口氣站起來,隨他去見前來投奔的溟劍宗弟子去了。

鍾令儀想到自己叛出靈飛派,縱然和徐珣錢佩這些師兄弟感情依舊,在其他弟子眼裏依然是師門叛徒,她連司天晴葬禮都無顏參加,又如何敢去顧衍的結嬰大典?最後還是派鍾顯代表太微宮道賀去了。

鍾顯走後,鍾令儀忽然想起來,司天晴周年祭要到了,應該讓他順便去司天晴墳前祭拜一番,轉念又想自己在太微宮遙祭也是一樣的,於是作罷。

顧衍的結嬰大典,可以稱得上是近年來最熱鬧的慶典,無數修道之士因為回天珠的緣故都想前來一探究竟,靈飛派的請帖因而水漲船高,竟然有人重金求購。顧衍怕有人藉機生事,特地縮減結嬰大典規模,隻給相熟的各大世家門派發了請帖。縱然如此,到了大典這日,依然是高朋滿座,賓客如雲。極意觀和靈飛派互為盟友,關係親密,張默然親來道賀;溟劍宗來的是端木楓端木涵父子;散修盟盟主陸辭芳沒有來,來的是城主府總管嚴西范,可謂給足顏面;就連長天門都派了申紀來,奉上重禮。若是別人結嬰,譚綸必會親自前來,趁機拉攏關係,不過兩年前譚綸喬裝混進靈飛派殺了盧衡,他如果還敢大剌剌上靈飛派,那就不是道賀,而是砸場子了。其他門派世家不用說,來的不是當家家主便是少主,端的是熱鬧非凡。

申紀此次前來,除了道賀外,還有一項重要任務,那便是逮著人就要錢。他先是去找端木涵,「端木道友,貴派答應籌借的靈石什麼時候能給啊?」

端木涵硬被他拉住,隻好說:「這事歸度支堂管,我不甚清楚。」

申紀眼睛一眯,冷聲道:「端木敬德,浣花城一片廢墟,正等著這筆錢救命呢,誰不知道如今溟劍宗度支堂是端木家的,你何必在這跟我打馬虎眼!」

端木涵大為不滿,心想申如晦不過是譚綸徒弟,星月法會上還曾做小伏低給他倒過茶,態度殷勤得很,如今竟敢直呼他名諱,如此囂張無禮,當真是狗仗人勢,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一臉無奈道:「溟劍宗近來亦是多事之秋,度支堂更是庫房空虛,還請申道友耐心等待些時日,一旦各處供奉收上來,必會資助長天門。」

申紀態度強硬道:「少給我在這推脫!原本要的是百萬靈石,你們一再討價還價,師尊體諒你們的難處,四十萬就四十萬吧,你們在十月份之前若是不給,休怪我們長天門不客氣!」

端木涵聽的他竟敢出言威脅自己,氣得臉都青了。

「你們要如何不客氣啊?」端木楓陰沉著臉走過來。

申紀絲毫不懼,「喲,是端木長老啊!」隨便行了一禮,懶洋洋道:「如何不客氣,端木長老不是深有體會嗎,您身上的傷可大好了?」

端木楓想到被譚綸打傷一事,頓時臉若寒霜。

端木涵見父親受辱,當即怒道:「豎子爾敢!」

申紀哼道:「這有什麼不敢的,長天門敢做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溟劍宗度支堂庫房空虛,不是還有你們端木家嗎?聽說你們端木家除了莊園礦產,還有許多賺錢的營生,旁人可是羨慕得很,什麼時候讓我們長天門也入股啊?」

端木涵望著申紀得意洋洋離開的背影,氣得手都在顫抖,「父親,長天門欺人太甚!」

端木楓亦是怒形於色,越發痛恨自己實力不濟,在譚沖和的淫威下只能一再委屈求全。

申紀威脅完端木楓父子又去找徐珣,這次他態度客氣許多,先是拱手為禮,才說:「亭嶽兄,長天門自從地動後,弟子們流離失所,浣花城現在還在清理廢墟。靈飛派答應資助十五萬靈石,至今隻給了五萬,不知剩下十萬什麼時候能給啊?」

徐珣斜眼看他,「你是來道賀還是來討債的?」

申紀忙說:「我這也不是沒辦法嘛,眼看冬天就要來臨,長天門日子更是難過。亭嶽兄,靈飛派若是一下子拿不出十萬靈石,先給五萬也行啊,總要趕在冬天之前,搭建好弟子們的安居之所。」

顧衍聽到後走過來,怒道:「若不是看在西蜀百姓受災可憐的份上,五萬靈石都別想有,你還敢貪得無厭!當日譚綸偷襲殺了我師尊,聽說你亦是幫凶,可有此事?」

申紀不料他突然提起盧衡之死,當即嚇得冷汗涔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衍施展元嬰威勢,一步一步逼近他。申紀見他目露凶光,似乎對自己動了殺心,駭得臉白唇青渾身顫抖,戰戰兢兢說:「玄臨真人還請息怒,我只是問一聲罷了,十萬靈石罷了,沒有也就沒有,並非什麼大事——」

顧衍哼道:「你倒乖覺!還有一事,最近有人謠傳說回天珠在我手裏,可是你們長天門故意放出的風聲?」

申紀心知顧衍這是要繼續栽贓嫁禍禍水東引了,咬牙道:「玄臨真人,回天珠確實不在我師尊手裏,天地可鑒——」

話未說完,顧衍突然施法,一掌將他打飛出去,喝道:「還敢胡說八道!你們師徒聯手殺了我師尊,此仇不共戴天,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還不快滾!」

申紀生怕顧衍因為殺師之仇當眾將他處決,也顧不得狼狽,連滾帶爬走了。

前來道賀的賓客見顧衍大發神威,差點連申紀都殺了,不由得心驚膽戰,原本有心試探回天珠下落的人全都識相地打消了念頭。

顧衍這招殺雞儆猴顯然把所有人震住了,此後結嬰大典再無波瀾,賓主盡歡。

端木楓見顧衍一旦結嬰,竟然如此威風,對著申紀說動手就動手,顯然沒把譚沖和放在眼裏,對比自己剛才委屈受辱的情形,又羨又妒,心裏頗不是滋味。

傍晚時分,客人陸續離開,忙著招待了一天賓客的靈飛派弟子終於能好好歇息了。鄒飛燕卻沒有回自己住處,而是提著食盒來到後山,越往裏走越清凈,山路也越難行。爬上一處陡峭山坡,順勢往左拐,再走摸約兩裡路,便是一大片青青墳塚,周圍遍植松柏翠竹,這是溟劍宗歷代弟子埋骨之地。

她熟門熟路找到一座墳塚,忽然嚇一跳,有人伏倒在墓前,似乎睡著了,地上散落著數個空酒瓶。

暮靄沉沉,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不由得凝神靜氣悄悄靠近。

蔣翊聽見動靜,睜開醉眼朦朧的眼睛,見一年輕女子穿著靈飛派道袍分花拂柳而來,宛如夢中,激動不已,喃喃道:「晴兒,一年了,你終於肯入我夢了嗎?你在九泉之下過得還好嗎,我和阿吉都很想你——」

鄒飛燕尷尬不已,忙叫道:「觀塵君!」

蔣翊聽的陌生聲音,一個激靈醒過來,認出了她,頓時意興闌珊,掙扎著站起來,半晌道:「原來是你,你來這做什麼?」

鄒飛燕低聲說:「今兒是司師伯祭日,我來看看她。」

蔣翊很快恢復神智,說:「今日顧玄臨結嬰大典,靈飛派想必熱鬧得很,難為你這個時候還想著她。」

鄒飛燕拿出食盒裏的飯菜擺在地上,發現墓前放著一大束野花,顯然是蔣翊親手採摘,半晌說:」師伯生前對我們這些弟子很是關照。」

蔣翊嘆道:「是啊,她一向與人為善。」想起在山中初遇司天晴時的情形,如今只剩一堆墳塚,不由得淚盈於睫,悲不自勝。

鄒飛燕見他黯然神傷的樣子,不好多待,放下祭食便走了。

暮色籠罩大地,黑暗中所有事物開始變得模糊,耳邊唯有山風吹過松柏的聲音,是那麼地安靜,安靜到令人窒息絕望。蔣翊無法再忍受,踉踉蹌蹌離開了司天晴的墳墓。

可憐荒壟窮泉骨,曾是驚鴻照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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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後面兩句是:聞君有兩意,古來相決絕。

兩人初遇,悲劇就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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