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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漫太古》第七十章 太陽隕落(上)
第七十章太陽隕落(上)

鍾令儀和景白離開李道乾洞府後,鍾令儀拿著鳶尾環不停擺弄,一會兒問景白好不好看,一會兒施法試著觸髮指環上的法陣,又從脖子上拿下一直戴著的雙環玉扣,放在一起比較,點頭說:「果然是我娘煉製的東西,風格都一個樣。」喜滋滋將指環收起來,本以為會白跑一趟,沒想到滿載而歸。

景白想到李道乾這個時候收陸辭芳為徒,顯然是在提前做安排,以防不測,心情有些沉重。他之前領教過李道乾有多厲害,當他施展元嬰威勢時,猶如泰山壓頂,自己毫無還手之力,其修為完全不在師尊之下。兩人即將決戰,他更為景雍擔心了。

鍾令儀見他神色抑鬱,不由得問:「小白,你怎麼了?」

景白忽然說:「阿如,你說有沒有什麼辦法能阻止師尊和千機真人進行這場決戰?」

鍾令儀沉默地看著他。

景白亦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可是牽涉到至親之人,心裡仍然不可抑製的湧現出這樣可笑的念頭。

鍾令儀察覺到他內心的擔憂和害怕,伸手抱住他,安慰道:「小白,不要怕,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勇敢,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景白回憶起和景雍相處的點點滴滴,「從我有記憶起,走路還跌跌撞撞時,就已經被師尊收入門下了,可以說我是師尊一手帶大的,師尊對我來說如師如父。師尊日理萬機,小時候都是奴僕照顧我,入門功法,自有師兄們教我,其實我見到他的機會並不多。有一次他檢查我劍訣背的怎麼樣,責備我偷懶,罵了我幾句,我還沒學到那兒呢,委屈的直掉眼淚。師兄在一旁解釋,他聽了後皺眉說『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連劍訣都沒背全』,我哭得更厲害了。他有些慌了神,忙說『既然還沒學到,那就算了,你別哭了』。我那天不知怎麼回事,一直哭個不停,無論師兄怎麼哄我說給我買好吃的好玩的都沒用,傷心的好像天都要塌下來。我第一次見師尊手足無措的樣子,他走過來動作笨拙地抱起我,也不說話,悶頭就往外走。你知道他帶我去什麼地方嗎?」

鍾令儀以自己的經驗猜道:「是不是抱著你禦劍飛行,然後帶你吃各種糖果點心啊?不然就是買有趣的玩意兒哄你——」

景白搖頭說:「師尊這樣的人哪會哄小孩啊,再說他根本不知道這些地方在哪兒,他抱著我來到圍屏山,帶我一起泡溫泉,還給我擦背,教我游泳。我們度過了愉快的一天,直到師兄來把我接走。從此以後我便知道,師尊待我雖然嚴厲,對我卻是極好的,師兄們都說,從未見過師尊哄人的樣子,那一次算是開了眼界。」

「對了,那天師尊還給我剪腳趾甲。游泳的時候,大概是我的腳劃到了他,他發現我腳趾甲長了,找來剪刀,第一下就剪破皮了,不過不疼,我沒哭,可是師尊看著我腳指上冒出來的血珠子,嚇得臉色都變了,立馬把剪刀扔了,還誇張地拿出一顆丹藥想喂我吃下去。我跟他說我是小孩子,不能吃丹藥,他才把丹藥收回去,又到處找藥粉給我止血。等奴僕們把藥粉找到時,那點傷口早就不流血了,他還是鄭重其事的給我把傷口包紮起來。」

鍾令儀對景雍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溟劍宗大殿一言不發殺了蔡溪民那會兒,強大而冷酷,無人敢忤逆,沒想到他還有如此溫情慈愛的一面,不由得想起一句話,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景白像解鎖回憶的開關,一路都在述說小時候的事,大都和景雍有關,鍾令儀通過他的敘述認識到一個全新的景雍,和普通人一樣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也會慌亂失措無可奈何,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不似凡俗之人的歸元真人。

兩人一回到無雙城外的溟劍宗大營,端木和就來找景白,說端木長老有請。鍾令儀留在帳篷裡歇息,景白自去見端木楓。

端木楓並不是單獨見他,除他之外,端木寧也在,另外還有一個掌管財物的古月遠古長老。端木楓表示溟劍宗外面看著強大,其實內裡空虛,目前蒼溟城戍衛弟子都不夠,他想撤回一部分弟子,徵詢大家意見。

眾人頓時明白了,景雍和李道乾決戰在即,誰也不知道結果如何,萬一景雍有什麼意外,溟劍宗到時只怕要生亂,端木楓提前撤回弟子,也是為了大局著想。

景白便說:「這事端木長老自行決定即可。」端木楓統領溟劍宗大營,所有事一言而決,他無職無權的,不過是借住幾日,不明白為什麼特地把他找來。

端木楓說:「撤回弟子乃是大事,本該掌門親自定奪,只是掌門最近行蹤不定,我不敢擅作主張,故而把大家叫來一起商量。」

古月遠很快領悟到端木楓的意思,他哪是不敢擅作主張啊,而是怕景雍日後查問起此事不好交代,景雍對底下人擅權向來引以為大忌,端木楓因而把大家全都拖下水,尤其是景白這個心腹弟子,表示他端木楓可沒有擅自行動,撤回弟子一事是大家一致同意的。古月遠默默瞥了端木楓一眼,心想端木建陽不愧是老狐狸,這麼點事還要拖上大家一起扛,真是老奸巨猾。

端木楓撤回弟子也是為了安定人心,以防萬一,眾人沒有理由反對,問題是撤回多少弟子合適。萬一這邊撤回弟子,那邊散修盟的人受了刺激也來個決一死戰,那豈不是完了!幾人商量了半天,最後決定瞞著大家撤回一半弟子,分成一小批一小批偷偷離開,告訴留下的另外一半弟子,離開的人是外出執行任務去了,盡量不讓散修盟察覺此事。

鍾令儀得知溟劍宗決定將一半弟子偷偷撤回蒼溟城,心想兩大元嬰真人之間的決戰,不只代表他們本人,還有各自身後的門派和利益亦將受到影響,大家都做好了最壞結果的準備,盡量將可能引起的動蕩減少到最小。

晚上鍾令儀在帳篷裡簡單洗漱一番,出來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景白,最後發現他坐在附近小河邊發獃。鍾令儀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繁星滿天,銀河璀璨,倒映在秋日清淺的河水裡,波光蕩漾,竟也讓人有目眩神迷之感。

鍾令儀朝水裡扔了顆石子,打碎整片星河,泛起陣陣漣漪,「你在幹嘛,看星星嗎?」

景白抬頭看天,「今晚星星好亮啊。」

「對啊,月明星稀,沒有月亮,星星自然就亮了。」

景白聽著她隨口說出的話,不由得想起了星月之爭的由來,金丹魁首一直被譽為明月,而世人向來喜歡用太陽形容元嬰真人,忽然問:「那如果太陽隕落了,還會有月亮嗎?」

鍾令儀扔石子的手一頓,知道他意有所指,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無論白天太陽多明亮閃耀,都影響不了晚上星星和月亮散發自己的光輝。」

景白輕嘆一聲,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知道師尊現在在哪兒,是不是也跟我看著同一片星空。」

這時鐘令儀收到了一封傳訊符,是李道乾發來的,上面只有短短八個字——東海之濱,蓬山群島,這表示李道乾和景雍約定在東海之濱的蓬山群島決一死戰。

蓬山群島位於北關和東海交接處,有大小島嶼一百多個,許多都是荒無人煙的無人島。兩大元嬰真人選在這裡決戰,顯然是不想被人打擾。

景白和鍾令儀連夜趕往蓬山。可是蓬山這麼大,光是島嶼就有一百多個,他在蓬山群島上空禦劍飛行了一圈,累的靈力都快耗盡了,根本找不到景雍在哪兒。兩人落在一座荒島上,鍾令儀被猛烈的海風吹得差點站不住,沒好氣說:「千機真人真是的,也不說具體哪天,還隻給了這麼一個大概地方,他知道蓬山群島多大嗎?弄的咱倆跟無頭蒼蠅似的亂找一通,說不定歸元真人這會兒還在蒼瀾島,還沒出發呢。」

景白眉頭緊皺,「那怎麼辦啊?」他之所以這麼急,就是想趕在決戰之前見景雍一面。

鍾令儀安慰道:「哎呀,你急什麼,要找人還不容易,我有一百種法子包你找到歸元真人。不過我這會兒又累又餓,還有這風吹得我腦袋疼,要先找個地方歇會兒。」

這座無名荒島很小,兩人禦劍飛了小半個時辰便轉完了,東北邊是光禿禿的岩石山,中間一帶是雜草叢生的稀疏樹林,西南沿海一帶則是大片沙灘,兩人最後在岩石山上找了個山洞,打掃乾淨,點上火堆,收集乾草,鋪上兩件景白穿舊的道袍,鍾令儀拿出一個打坐用的蒲團,又捲起衣服當枕頭,躺在上面試了試,笑道:「感覺在這裡過夜,不比太微宮的草廬差呢!」

景白自小在東海長大,對海邊生活甚是熟悉,熟門熟路抓了一條足有兩尺長的大魚帶回來。鍾令儀吃著香噴噴的烤魚,贊道:「這什麼魚啊,魚肉好嫩啊,味道清甜,入口即化。」

景白說:「這是藍斑魚,你看它頭大眼大嘴巴小,背上魚鱗有藍色的斑點,肉質緊實鮮嫩,要是做成魚膾味道更好。」

「我明天還要吃這個魚。」

景白見她一根根挑著魚刺,把魚肉弄在碗裡也不吃,催促道:「現在吃飽喝足,是不是該想法子找人了?」

鍾令儀看了眼外面,不緊不慢說:「現在時間還早,天都沒黑呢。」

景白訝道:「要天黑做什麼?」

「當然是放孔明燈啦,歸元真人只要看見孔明燈,自然會來找你,還需要你繞著蓬山群島茫無頭緒亂飛嗎?」

景白恍然大悟。

鍾令儀以前經常做各式花燈,區區孔明燈自然不是問題,幸好儲物袋裡有許多油紙,兩人忙活半天,做了許多孔明燈。等到天黑之後,便將孔明燈點燃,全都放了。周圍漆黑一片,冉冉升起的孔明燈甚是惹眼,只要景雍在附近,肯定能看到。

第一天晚上景白一直等著,不過景雍並沒有出現,不過有了這個法子,他也不急了,每日安心地練劍抓魚做孔明燈。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洞口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景白擔心是妖獸,忙出來查看,只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如一陣風般飄進了洞裡。景白驚駭不已,立即沖了回去,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角落裡,背對他負手而立,而鍾令儀軟綿綿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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