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成功地找到了夢境中的展昭。

如果讓五爺列舉一下自己人生中最遺憾的事，那其中肯定會有「沒有早點認識展昭」這一條。

而此時此刻，雖然白玉堂還不是太搞得清楚狀況，但的確是彌補了自己的遺憾。他和展昭見面了，就在小四子的那個年紀……

高興過後，白玉堂理了理眼下的情況。

眼前這個小奶貓狀態的小展昭，顯然並沒有展昭成年後的記憶，換句話說，這應該是在展昭的記憶裡。

五爺也搞不清楚記憶和夢境之間有什麼差別，但好歹是進來了，而且……

打量了一下眼前活潑可愛的小糰子，不像是很難相處的樣子麽，殷候可能有點誇張了。

白玉堂也站了起來，雖然他現在外貌和體型上應該是隻跟小展昭超不多大小的糰子，但頭腦還是清醒的，保持著長大後的全部記憶，當然也記得自己此行的目的……目的是什麼來著？

白玉堂搖了搖頭，是阻止展昭找到某樣東西？還是什麼……

五爺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隻想跟展昭從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其他的都好像沒那麼重要了。

想到這裏繼續搖頭，提醒自己——振作啊小白堂！

「你怎麼啦？」

展昭湊過來問。

白玉堂發現，展昭小的時候比大了更像貓。

「這是哪兒啊？」白玉堂意識到他倆在一大片草坪上，四周圍除了藍天白雲沒別的東西。

「在我家裏啊。」小展昭特別開心地請白玉堂到家裏做客。

白玉堂就皺眉想——家裏？是紅櫻寨還是魔宮啊？不記得有那麼大個草場……

展昭帶著白玉堂踩著草坪往前走。

五爺走出幾步，發覺這草坪有些熟悉，回頭一看，原本空無一物的天邊，出現了幾座山脈。

白玉堂分辨了一下，摸了摸下巴——不對啊！這不是天山山腳下的那片草地麽？

所以這究竟是誰的夢境？

白玉堂有些分不清楚他們現在是在哪兒。

可等他再回頭，眼前的景象卻變了。

他倆正站在某個半山腰的位置，順著盤山的石梯往下走，兩邊是形態各異的房舍。

「這裏是魔宮。」小白玉堂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走在前面的展昭回頭，「嗯！」

正聊著，就聽山下有人喊，「昭昭！昭昭你在哪兒啊？」

白玉堂往山下望了一眼，是個穿紅衣服的美人正邊走邊喊……紅九娘？

五爺正看，展昭拉著他的手就躲進了草叢後邊，邊對著他，「噓！」

山坡下，九娘喊了幾嗓子見沒人回答，就搖著頭走了，「這孩子跑哪兒去了？說好了一塊兒去看戲的。」

九娘繼續找，展昭拉著白玉堂七拐八拐下山。

五爺有些不解，問他，「紅姨叫你怎麼不答應？」

小展昭腳下也不停，「有重要的事情做，看戲下次再去！」

白玉堂跟著展昭在山上逛來逛去，最後忍不住問，「你要去哪兒啊？」

展昭說，「回房間啊！」

五爺無奈，拉住還要往前跑的展昭，「方向反了！」

展昭眨眨眼，摸著小下巴，「反了麽？」

「這邊。」白玉堂熟門熟路地帶著展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展昭一直都跟殷候住一個院子，爺孫倆的房間也是挨著的。

不過殷候好像不在。

展昭拉著白玉堂跑進自己那間屋，關上門。

白玉堂打量著展昭的房間，就是展昭大了之後魔宮的那間屋子，基本沒什麼變化。

展昭拿出個包袱皮，攤在床上，然後跑去打開箱子拿了點衣服，又打開櫃子。

五爺就聽到「喵嗚喵嗚」幾聲。

展昭從衣櫃裡抱出幾隻小貓，拿了兩件衣服，又把小貓放了回去，快手快腳收拾了一個小包袱，背上，拉著白玉堂說，「走吧！」

「去哪兒啊？」

白玉堂發現了一個問題——展昭對自己認識紅姨、知道他房間在哪兒、熟悉魔宮地裡這些「反常」的情況似乎並不意外。按理來說，他倆是初次見面，展昭不是應該對他的舉動產生懷疑的麽？

展昭說要去找東西。

「找什麼呢？」白玉堂問。

「不知道啊，很重要的東西！」展昭邊說，邊拉著白玉堂跑出了房門。

而就在出房門的一剎那，白玉堂愣住了……因為一出門，他倆就已經不是在魔宮了，而是在一處竹林裡。

不止環境變了，連時間都變了……剛才進屋收拾東西的時候明明是白天，現在卻是在夜晚了。

兩個小孩兒手拉手一起在竹林間穿行。

走了不多久，就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啪嗒啪嗒」的，好似是什麼人在敲竹竿。

這黑漆漆的林子裏，傳來這種聲音，還挺詭異的。

但展昭似乎完全不知道怕，拉著白玉堂一起循聲跑過去。

他倆衝出了林子，竹林外是一個小水塘，岸邊，站著個比他們大個一兩歲的小孩兒，正拿著兩個竹筒敲擊著。

他倆才明白，原來這個聲音是這麼來的。

白玉堂打量那孩子，身量不高不矮，瘦瘦的，穿著件白色的書生袍，戴著個書生帽，長得白凈斯文，一雙鳳目特別眼熟，身邊還放著個小背簍。

五爺心說，「不是吧……」

而隨著那小書生敲擊著木頭，有幾只會發光的蟲子飛了過來，正聚集成一群，圍著那兩根竹竿打著轉，小書生拿起一個罐子，蟲子們就乖乖飛進了罐子裏，看起來挺神奇。

小展昭就歪著頭看著那書生的舉動。

「咳咳。」

白玉堂輕輕咳嗽了一聲，引起了那書生的注意。

小書生一抬頭，望過來，「你倆是誰啊？」

展昭指了指自己，說「我叫展昭。」又指了指白玉堂，「他是白玉堂。」

那小書生點了點頭，「我叫公孫策。」

五爺默默點頭——果然……這個氣質就是公孫的氣質！

「你在幹什麼呀？」展昭好奇地想往公孫跟前湊。

公孫突然伸手一指地面，「小心！」

展昭邁出去的腳趕緊往回收，一個趔趄，還好白玉堂扶了他一把。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敢動，就見公孫晃了晃兩根竹竿，說，「我在喂蟲蟲！」

展昭張大了嘴，「蟲蟲？」

五爺扶額——熟悉的味道……

「去年養的蠱蟲，這幾天都爬出來了！」小公孫指了指他們腳下的地面，「嫑亂踩哦！」

五爺默默往回拽展昭。

小展昭後退了幾步，問，「你有看到過一個獨眼的人麽？」

「獨眼？」公孫好奇問，「左眼沒了還是右眼沒了？」

「不是！」展昭指了指鼻樑中間，「就只有中間一隻眼！」

小公孫那雙風目就眯起來了，「亂講！怎麼會有人眼睛長在中間，又不是妖怪！」

展昭撅個嘴回頭看看白玉堂，那意思像是說——這個小書生怎麼這麼凶？

五爺心說——長大之後還凶嘞。

「你是不是看了什麼妖怪邪魔之類的書？」小公孫收起兩截竹竿放回背簍裡，提著小背簍走了過來，對展昭和白玉堂招了招手，那意思——跟我來！

兩人跟著公孫一起，回到了一座小宅院。

公孫放下背簍洗了把手，到廚房拿了些吃的出來，又泡了茶招待展昭和白玉堂。

白玉堂好奇地看了看那座小樓，問，「你一個人住啊？」

五爺特別想問一聲，「你家小四子呢？」但又忍住了——這會兒還沒小四子呢。

「我跟幾位師父一起住，這個點可能出去喝酒了。」公孫說完，跑去書房翻箱倒櫃一陣子，捧著本書走了出來，在桌邊跟展昭白玉堂一起坐著喝茶。

展昭好奇看他手裡的書，白玉堂則是托著下巴感慨——好神奇，這就是個小號的公孫先生啊！以及，端著茶杯喝茶的姿勢跟小四子也太像了，當然了……小四子有小公孫兩個那麼圓潤……

「啊，找到了。」公孫翻到書中的一頁，遞過來給展昭和白玉堂看，問，「你們找的是不是這個獨目妖怪？」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湊過去看……

就見公孫拿出來的是一部志怪集，其中一頁，正是介紹山妖的。

「對！」小展昭指著獨目山妖的畫像，「就是這個長相！追我們的跟這個長得一模一樣是不是？」

「是一樣啊。」白玉堂也點頭，好奇問，「這是什麼書？」

「是我師父編纂的，他到各處山裏採藥，聽到的一些關於妖魔邪祟的傳說。」公孫合上書，問小展昭和小白玉堂，「你倆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麽？」

展昭和白玉堂都歪頭看著公孫——問題？

「嗯！」小公孫點點頭，「我師父並沒有見過這種山妖，但是他畫出來的，跟你說瞧見的，卻是一模一樣的！」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

公孫見兩人似乎沒明白，就用指頭輕輕敲了敲桌子。

展昭和白玉堂都坐直，認真聽「小夫子」講解。

「就好比說，我聽說隔壁村有個長得很奇怪的人，根據我們村的人的描述，畫了一張那個人的畫像。而我們村的人呢，其實也沒見過那個怪人，都是聽別人說。結果隔壁村的人來一看，說那人就長我畫像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你們覺得有這個可能麽？」公孫問。

「呃……」小展昭和小白玉堂都覺得有些道理。

「那說明什麼呢？」兩個小孩兒虛心請教眼前這個看起來特別聰明特別有學問的小書生。

小公孫伸手戳了戳倆小孩兒的腦門，就跟他大了之後戳小四子似的，「說明你們看到的那個怪物，可能就是根據這張畫像假扮的！有些東西本來不存在，但在出現了很多傳言之後，它們就突然存在了呢！所以其實並不是怪物製造了傳言，而是傳言製造了怪物！」

展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有道理……」

白玉堂則是低頭笑了笑——果然，無論哪個歲數的公孫，都是個聰明睿智的公孫。

小公孫端著茶杯呼嚕嚕又喝了口茶，拿了兩個地瓜給他倆，「吃吧！」

展昭覺得地瓜不賴，五爺默默瞄了一眼地瓜。

公孫還挺嚴肅，「晚飯吃粗糧對身體好哦！少吃油膩的東西！」

展昭拿著地瓜點頭。

五爺嘆了口氣——真是三歲看到老……

吃完晚飯，兩人就別過公孫離開了小院。

邊趕路，白玉堂邊問展昭，「貓兒你要找的就是這個山妖麽？」

展昭對這聲「貓兒」也沒提出什麼異議，似乎很習慣，只是抓了抓頭，很困擾地說，「我也不知道，好像不是。」

白玉堂抱著胳膊看著展昭，心中也奇怪——這究竟是小時候的展昭還是大了的展昭呢？一些習慣根本就是長大後的展昭，但樣子和記憶又都是小時候的……以及，展昭小時候肯定沒見過公孫，換句話說，他倆現在是在公孫的夢境或者記憶裡！殷候說展昭有能力讓人與人之間記憶和夢境的邊界消失，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們此時，正在其他人的夢境和記憶之中穿行呢？

所以公孫記憶中，有關於山妖的記憶麽？他師父的確是編纂過這樣一本志怪集？

這隻山妖到底有什麼特殊的意義，讓展昭這麼在意呢？

正想著，白玉堂發現前方突然亮了起來……

他倆離開公孫家的院子之後，一腳，踏入了另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