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

江棠側頭，就看見西澤爾滿臉興緻勃勃，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不行。」

江棠卻想也不想地拒絕。

西澤爾有些急。

「為什麼！我的舌頭品嘗過世界上無數優秀的料理，在食物挑剔這方面絕對沒有誰能夠比得上我！」

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再次回憶起上次火鍋事件。

「你怕……我腸胃受不了？」

西澤爾的眼尾止不住地往上揚。

這份喜悅，在看到江棠點頭之後，更是上升到極致。

西澤爾徹底忘記先前的鬱悶，笑意燦爛璀璨到連朝陽都要遜色三分。

不過，高興歸高興，試菜還是要試菜的。

西澤爾不會輕易放棄他的想法，他仍一力堅持。

「我只是不能吃辣，腸胃還沒嬌貴到那個地步！」

「那就，試試吧。」

江棠看西澤爾像贏了糖果似的高興，笑著搖搖頭，起身往廚房過去。

她決定挑兩道入口溫和不刺激的菜給西澤爾。

正好家裏食材調料一應俱全，江棠握住菜刀，便陡然沉浸進入她所揣摩的角色唐菱狀態裡，眼神也隨之起了變化——

握住刀，廚房便是她的戰場。

她是戰場的王者，所有食材都是她聽話的士兵，隨她指揮，任她擺佈。

輕描淡寫的自信氣息都在方寸之間，哪怕炒的是簡單的白菜，也硬是做出了國宴的架勢，平平無奇一道菜也在她手下光芒萬丈。

江棠把做好的菜往西澤爾面前一放。

「怎麼樣？」

西澤爾很捧場：「很專業！很漂亮！」

江棠：「……我是說菜。」

西澤爾這才有空暇去關注菜的模樣，瞅兩眼，沒瞧出特別的。

「看上去很不錯！」

「西澤爾，我要最真實的反饋。」

「當然！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地挑剔這道菜的缺點！」

西澤爾自信滿滿地說完，拿起筷子夾起菜葉，隨著白菜送進嘴裏，來自江棠親手調製的味道也在他舌尖蔓延開來。

「還好嗎？」

西澤爾顧不得說話，僅能從神情看到些許古怪。

江棠以為他是發現什麼不對。

「有什麼問題直接告訴我，我才好改掉。」

西澤爾：……

他，他竟然挑不出問題！

這當然不是因為江棠的菜做得有多麼完美，而是西澤爾腦子裏對這道菜的定義就是——

這是，江棠為我做的菜。

為我做的菜。

我的菜。

……這種菜怎麼可能難吃！

它當然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勝過所有巧克力和甜點的滋味！

西澤爾壓製住心頭咆哮的傢夥，尷尬地咳嗽兩聲，都不好意思去看江棠。

剛剛還說得信誓旦旦，這麼快就掉鏈子，太丟臉了。

「怎麼了？」江棠發覺他神色的異樣，擰眉，「是不是太難吃了？」

西澤爾含糊嗯嗯兩聲過後，把菜吞了下去，又用清水瘋狂漱口。

江棠：「我的菜有這麼難吃？」

西澤爾一驚，說話都結巴了：「不，不是，不難吃，只是我，我很挑剔。」

他艱難擠出挑剔這兩個字的時候，居然沒什麼底氣。

江棠坦然笑道：「那倒無所謂，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西澤爾絞盡腦汁：「味道有點偏淡。」

江棠若有所思：「是嗎？那我重新做一份。」

在江棠暫時進廚房期間，西澤爾用手無力地撐著腦袋，長籲短嘆。

從遠遠看到，那道身影竟然莫名有些滄桑。

過了一會兒。

江棠重新端著菜出來。

「這次嘗嘗味道。」

她把菜放在西澤爾面前，卻發現西澤爾全程都沒有看她。

也多虧避開江棠，不斷在腦子裏重複挑剔食客人設，西澤爾才逐漸進入狀態，撥開自帶的濾鏡光環，在入口之後，嘗到了菜的真正味道。

這次，他信心篤定。

「火候有問題，炒得太久失去了白菜本有的脆嫩。味道方面，是酸味過重，壓過了其他味道……」

西澤爾侃侃而談，區區一道白菜，竟然被他指出了十來處問題。

一口氣說完之後，他信心大振，終於敢迎著江棠視線尋求誇張。

江棠被批評了，卻是在笑。

還朝西澤爾豎起大拇指：「厲害。」

這次西澤爾說得很詳細，讓她也有了改進方向的靈感。

下一道菜，她有信心做得更完美。

而西澤爾，也就此成為江棠的專業試菜師。

*

之後幾天，西澤爾都以試菜師的身份連續來到江棠家裏。

來的時候，他總會帶著各種甜點小零食。

再帶著一肚子的試菜離開。

兢兢業業到江棠都有些不忍了。

他卻不以為意地說試菜也有很多樂趣。

讓江棠一時找不到話語來反駁。

後來劉老爺子康復出院，在家休息幾天過後重新回到南記。

自然，也把江棠叫了過去，檢驗這幾天的學習成果。

江棠將八道菜盡數做了一遍。

老爺子光看過程，就差不多了解到結果。

不過他還是親自品嘗了一番。

在嚴格管理下，劉老爺子在味覺方面退化得不算嚴重，還能憑藉豐富的廚師經驗來彌補這方面的缺失，所以他的評價也是最中肯、最準確的。

而老爺子，毫不猶豫地給出「完美」的評價。

「你找了試菜的人？」

老爺子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破。

他還知道，這個試菜的人水平很高，不是專業大廚，就是會吃的老饕，不然也不能給出方向準確的評價，讓江棠找到所有問題。

江棠對此也很滿意，她笑著點頭道：「是的，還是你見過的人。」

「他啊。」老爺子腦子裏浮現出西澤爾的臉。

少年情懷喲。

「老師笑什麼？」

「沒笑沒笑。」

老爺子才不肯承認，兩三下含糊過去之後。

「現在這八道菜的基礎你已經打得差不多，接下來就準備開始學你劇本上的那些菜吧！」

一個月的廚藝訓練，重頭戲到現在才算來了。

老爺子親自上陣，近距離為江棠演繹什麼叫做真正的頂級大廚風範。

「你要學的這道菜，是粵菜裡的經典高級菜式，有天下第一湯的美譽，它要把三個月大的肉鴿脫骨，再在鴿子腹中塞入上等官燕，入高湯蒸頓數小時，最後成就這道鴿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