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顏在通知完蕭南溟的父母之後，便一直在手術室外面等著手術的結束。

因為他傷勢嚴重，手術進行很久，心肺科的外科醫生給他手術之後，還要骨科的醫生接手。

祁慕顏等得很焦灼。

在手術進行到第五個小時的時候，韓旌羽來了。

遞給祁慕顏一杯熱牛奶，「你過來，我有點事情要跟你說。」

聽著韓旌羽的聲音，祁慕顏抬了頭，接過他手中的杯子，「什麼事？」

「星闌的事情。」

和祁慕顏一塊兒等在這邊的祁景和聽著韓旌羽說星闌的事情，倒是很快從椅子上起來，擋在祁慕顏面前。

「星闌出生的時候你不在，生病的時候你依舊不在。現在情況無法逆轉了，你倒是出現，跟我姐說解決星闌的事情，你有什麼資格說星闌的事情？」祁景和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我以前看在你是我姐夫的份上沒有怎麼樣你，但你現在已經不是我姐夫了！」

韓旌羽目光淡然地看著祁景和，但也就是這樣淡漠的神色，看得祁景和不由得一怔。

那種社會經歷的欠缺與少經世事的率真是比不上韓旌羽的沉穩老練的，祁景和落於下風。

祁慕顏見兩人爭執不下，倒是從椅子上站起來，將祁景和拉到自己身後。

「景和，你在這邊看著，我和他談談。」

「姐，你和他還有什麼好談的？他就只知道欺負你委屈你。」祁景和自然是不願意祁慕顏和韓旌羽多接觸。

祁慕顏拍了拍祁景和的肩膀，她疲憊的神色告訴他此時的她不想多解釋什麼。

祁景和欲言又止，「那你快去快回，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祁慕顏點頭，隨後便拿著杯子往樓梯間那邊走去。

這裏人少，安靜，不會有人打擾。

祁慕顏喝了韓旌羽剛才給她買的飲料，喝了一口，眉頭微微擰著。

她淡聲說道：「你不知道我不喝純牛奶的嗎？」

「……」韓旌羽被當頭棒喝，剛才去咖啡店的時候，本來想給她帶拿鐵，但是想到她可能這麼長時間沒吃飯，就買了牛奶，卻沒想到祁慕顏不喜歡喝純牛奶。

「那別喝了。」韓旌羽伸手想要將牛奶拿過來，「我沒聽你說過。」

以前他似乎的確只看到祁慕顏經常喝果汁和咖啡奶茶之類。

「沒事，不重要了。」祁慕顏沒有將杯子還給他，「你找我說星闌什麼事？現在南溟已經在做手術，沒辦法給星闌捐贈骨髓，重新找……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剛才我跟你說的重新再要一個孩子，你當我沒說過，因為星闌等不到那時候。」

韓旌羽將祁慕顏臉上灰敗的神色收入眼裏。

「我想跟你說的是，在知道星闌出事之後，我就已經聯繫國內外認識的人幫我留意和星闌匹配的骨髓。後來李峋跟我說在國內找到合適的，我當時在青城住院，忘記跟陳讓說讓他停止尋找。就剛才，陳讓跟我說，國外有一個和星闌骨髓匹配的人，可以安排她儘快做身體檢查，這樣星闌就有機會在骨髓死亡之前，注入新的造血幹細胞。」

韓旌羽將有新的匹配星闌的骨髓的事情告訴了祁慕顏，本以為她會很高興，很開心很激動。

但是，她的神色如常，甚至比剛才還要涼幾分。

她停頓幾秒，輕笑一聲，笑不達眼，最是涼薄。

「你們已經給了我一次希望，但是最後希望破滅不說，還縮短了星闌原本可以多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現在……你告訴我短短幾個小時，你又找到一個合適的骨髓。請問，你讓我怎麼相信你？」祁慕顏的言詞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希望韓旌羽別騙她。

韓旌羽明白祁慕顏的感受，因為在幾個小時之前，他也覺得這一切很荒謬，很莫名其妙，很不可理喻。

但偏偏，就是真的。

「顏顏，我沒有騙你，星闌也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可能會拿星闌的命去開玩笑？」韓旌羽往前一步，雙手扣在她的肩膀上，「你相信我，我比你更希望星闌好好活著，我虧欠她的那五年，我會全部都彌補給她。」

祁慕顏微微仰頭，用清淺的目光看著韓旌羽。

此時的她完全沒有隱藏自己的情緒，她將「不相信」三個字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臉上。

「我說了，不要給我許這些空頭支票。既然你說找到了合適的骨髓，那就儘快安排做手術。但是這些天，我會陪著星闌，會陪著她……」她眼底泛紅，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完這些話的。

他知道無法讓祁慕顏現在的心情好受一些，但他不希望祁慕顏整日沉浸在要失去星闌的痛苦當中。

他說：「那你還像往常一樣陪著星闌，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這件事也沒必要讓星闌知道，她開開心心就好。」

聽著韓旌羽的話，祁慕顏往後退了半步。

「韓旌羽，你知道人為什麼許下承諾嗎？」祁慕顏問他。

韓旌羽直覺祁慕顏現在狀態有些不太對，可具體說哪兒不好，他又說不上來。

大概率是因為蕭南溟忽然車禍，星闌忽然失去骨髓捐贈者這件事讓她的情緒崩潰，到這個時候還沒有緩過來。

「承諾不過是因為沒把握。」祁慕顏淡淡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說得韓旌羽啞口無言。

他前腳剛剛跟祁慕顏說一定會讓星闌被治好，後腳祁慕顏就不相信他，那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韓旌羽倒也想等星闌手術結束了之後再跟祁慕顏說的，因為擔心她在這段時間裏面會胡思亂想，所以才跟她說這件事。

結果被認為是許下了空頭支票。

不過韓旌羽沒生氣，他理解，很理解。

「那你先回去等著蕭南溟的手術結束。」

祁慕顏沒有回答，只是轉身從樓梯間離開。

從樓梯間出來之後，祁慕顏走到最近的垃圾桶，將隻喝了一口的熱牛奶放在了垃圾桶上。

她一邊拿手機，一邊往走廊盡頭走去。

陸無雙接聽了電話，問了星闌什麼狀況，還說等她手術的時候，還會再來看她的。

祁慕顏沒有接話，只是說道：「無雙，你幫我查一個人吧，越詳細越好。」

「查人啊，小意思，誰啊？」

「李峋，安貞醫院心肺科醫生。」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這不是韓旌羽的狐朋狗友？他怎麼你了？」大概是因為這事兒和韓旌羽有關，所以陸無雙變得謹慎起來。

祁慕顏看著夕陽餘暉，她看到的只是血色殘陽，一派衰敗的景象。

「你先查。」

「我總得知道是查好的方面，還是不好的方面。你是想要歌頌他，還是要摧毀他。」查人的方向太廣，陸無雙也是想通過祁慕顏的說辭來判斷她的想法。

祁慕顏輕吐一口濁氣，眼底卻是道不盡的冷色，「毀了他，讓他……身敗名裂，再也沒辦法當醫生。」

「小七，你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陸無雙認識的祁慕顏，是就算任性到極致，乖張到沒道理，也不會去毀了一個人的前途。

除非……李峋做了什麼讓祁慕顏接受不了，或者讓她無法原諒的事情。

「你別問了，幫我查就是了。」祁慕顏不想透露太多。

「好，我查好了就發你郵箱。」陸無雙道，「我這邊還有點事兒，蕭伯父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臨時調用了直升機，我這邊還得將記錄填上。」

陸無雙家是做航運的，南航便是他們家的，她現在收心養性在公司上班，將來妥妥的女總裁一枚。

所以蕭伯父他們調用直升機的事情，陸無雙肯定是知道的。

但顯然是不知道蕭南溟車禍受傷的事情，祁慕顏也不知道怎麼和陸無雙開口。

她現在腦子裏面只有那麼幾件事情，所以打算回頭再說。

「好，謝謝你無雙。」

「我們之間還說謝謝，那就太見外了。反正你要是不和韓旌羽在一起，咱們倆的關係可以更親密一些。」畢竟，閨蜜不支持他們兩在一起，就會時不時跟祁慕顏說兩句韓旌羽的不好，這樣肯定會影響兩人的感情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祁慕顏和韓旌羽根本就不要在一起。

這樣，雙方的矛盾就不會有了。

「我不會和他在一起，不會。」

陸無雙剛才只是隨口一說，畢竟先前聽祁慕顏說她打算再相信韓旌羽一次。

這才多長時間，就又變卦了？陸無雙真的是服了這兩人。

儘管好奇，陸無雙也沒有再問下去，因為覺得她和韓旌羽之間肯定又發生了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

「小七，我就跟你說一句，你分手了，我有大把的帥氣小哥哥介紹給你。你想要什麼樣的都有，年輕有為的飛行員，體貼溫柔的男醫生，桀驁不馴的歌手，還有顏值與才氣齊飛的男明星……你一句話，我都介紹給你。」

好朋友是什麼？就是在她最困難最委屈的時候，能去找的人，能讓她卸下防備無條件相信的人。

祁慕顏淺淺地笑了一聲，說道：「好啊，不過要等星闌的病好了之後。」

「可以，那我就先幫你留著。等你回來，咱們兩繼續叱吒寧城。」

祁慕顏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