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讓兩個人的情緒都暫時冷靜了下來。

祁慕顏長舒一口氣，她略顯蒼白的臉上是事已至此她也無可奈何的表情。

她清楚的知道，走到這一步，她有責任，她也從來沒有否認過。

只是錯誤是雙方的，他們誰也推卸不了責任。

「韓……」

「祁……」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在這方面卻有著非同一般的默契。

但此時的韓旌羽並未給祁慕顏先說話的機會，「祁慕顏，我們兩走到現在這一步，我依舊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覺得咱們倆還有未來，就答應我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以後咱們倆重新開始。如果你說咱兩沒機會，從此以後我再來找你，我就叫你奶奶。」

本來前半句挺正經的，結果到了最後，竟然就變成他要是再來找她，就叫她奶奶？

他奶奶知道他這麼說嗎？

但現在並不是追究韓旌羽要叫她奶奶這件事，而是祁慕顏從韓旌羽的眼裏讀出了決絕的神色。

好像如果她說他們兩真沒以後，韓旌羽真的能轉頭就走。

糾纏了那麼長時間，也的確是累了。

擺在他們兩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就在一起，要麼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他們糾纏那麼長時間，不就是為了這兩個結果當中的一個嗎？

原本對祁慕顏來說，這應該是一件很好決定的事情。

因為她先前言之鑿鑿地跟陸無雙說，她不相信韓旌羽了，他們兩再也沒有辦法繼續在一起了。

但當此時，韓旌羽千方百計地找到她，跟她說以前一筆勾銷，以後重新開始的時候，她那句不願意好像怎麼都沒辦法從口中說出來。

「願意」兩個字，也沒有很容易出口。

祁慕顏沉思許久，韓旌羽也等了許久。

隨後，祁慕顏說：「太容易得到的，總是不會珍惜。你知道我最擔心的是什麼嗎？是如果我們兩繼續在一起的話，很快就回到先前的狀態，最後還是以分手告終。我們兩試了又不止一次，可結局呢？」

他們兩渾身帶刺，用最激烈的情緒去表達對對方的喜歡。

這樣無異於火星撞地球。

他們不像別的情侶那樣有問題會慢慢去解決，會心平氣和地探討問題。

他們在吵架的時候會說出最傷人的話來表達自己的憤怒，等到憤怒發泄完了，對方也被傷到遍體鱗傷了。

一次又一次，習慣成自然。

韓旌羽從祁慕顏的話裏面提煉出中心思想，「也就是說，你想和我在一起，但是害怕時間一長，我們的缺點都會暴露出來？」

是的……

「有那麼多失敗的經驗在前面，難道就不會從裏面提煉出教訓？下次再遇見那樣的問題，就知道怎麼解決，或者怎麼繞開那個問題。如果你永遠不想著改變自己思考問題的方式，祁慕顏我覺得沒有人能和你相處下去。」韓旌羽直言不諱。

他們都有缺點，在兩人磨合的期間會改掉那些壞習慣，那些缺點。

可能會有一個人暫時忍讓她所有的缺點和壞習慣，但是時間長了呢？

時間在推移，愛會減少，麻煩會變多。

等到那天那個人沒辦法再忍受她的缺點呢？難道解決辦法是再換一個對象？

「祁慕顏，我不是在逼著你做決定，只是說出了我自己的看法。因為我自己也是一個不成熟的人，在和你相處的這段時間裏面，我也在學著收斂自己的脾氣，承擔起一個做父親，做丈夫的責任。但是我更希望的是我們兩能一起為了『在一起』這件事而努力。你可以有大小姐脾氣，你可以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也要……把我放在你的心上，而不是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丟開。」

祁慕顏莫名地從韓旌羽的話中讀出了一點委屈的感覺，好像他是那個被丟棄的人一樣。

到底誰才是那個更委屈的人？

祁慕顏剛想反駁的時候，想著說出那樣的話，估計又得吵個沒完沒了。

算了，不說了。

「祁慕顏，我不逼著你做決定，這幾天我先陪著你，等回國之前，你給我一個答覆。」韓旌羽鬆口了，沒有強行要求祁慕顏現在就給回復。

她倒是鬆了一口氣，因為被逼著要答案的感覺，真的很難受了。

但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祁慕顏想到了明天的手術，心裏頭又像是有塊大石頭要壓下來一樣。

「咳……」韓旌羽輕咳一聲，「你現在是不是不想做手術了？」

氣氛沒有像先前那樣緊張，祁慕顏的情緒也沒有之前那樣激動。

其實就算韓旌羽不來，祁慕顏也會後悔。

生下孩子會後悔，拿掉孩子一樣會後悔。

這本來就不是一個很好回答的問題。

沒想到韓旌羽說：「我跟你說一件事兒，你別生氣。」

「什麼事？」祁慕顏心中騰起一個不太好的念頭，總覺得韓旌羽可能做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情，或者做了什麼讓她肯定會不高興的事情。

只聽著韓旌羽說：「那個葯，其實只是普通的維生素。」

「？？？」祁慕顏一臉問號，「你——」

祁慕顏現在腦子裏面一片混亂，不知道是該慶幸韓旌羽將葯換成了維生素，還是該生氣韓旌羽擅作主張！

「本來想著如果你一點都不後悔要拿掉這個孩子，我會讓你去做手術，還你一個自由的未來。如果在我跟你說了這番話之後，你後悔了的話，那就告訴你真相。我想你有了這段經歷之後，就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想要這個孩子。」韓旌羽將自己的心路歷程告訴了祁慕顏。

聽完韓旌羽的話之後，祁慕顏徹底沒了脾氣。

她以為自己只要出了國，這一切她都可以自己做主，但是沒想到韓旌羽還是掌控了一切。

甚至連她的反應和情緒，都拿捏得恰當好處。

祁慕顏眼神沉沉地看著韓旌羽，到底是發現只要這個男人隨便用一點手段，就能探測出她的真心。

可是他在想什麼，祁慕顏的確從來都沒有看透過，有時候就算他說了，祁慕顏覺得那也未必是韓旌羽內心的真實想法。

原本以為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愛情，結果卻變成了韓旌羽的單方面掌控。

祁慕顏對此，無話可說。

「我就很討厭你自以為掌控了一切的樣子。」

「難道我沒有嗎？」韓旌羽反問一句。

他自信滿滿的樣子，還真的讓祁慕顏覺得他很欠揍呢！

但是最讓祁慕顏現在覺得驚訝的，還是韓旌羽提前在葯上面做了手腳。

這個人真的死……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得按照他的想法來一樣，要是事情偏離了他預想的那樣，那麼他就會努力地讓事情變成他想要的那樣。

說實話，祁慕顏覺得韓旌羽這樣做很過分，可是又挑不出什麼問題來。

因為如果不是韓旌羽，那祁慕顏現在該是很後悔要流產這件事。

「想什麼呢？」韓旌羽忽然湊近，他身上好聞的尤加利葉味道侵入祁慕顏的鼻間，不由得讓祁慕顏心臟漏跳一拍。

「沒什麼。」祁慕顏別開眼去，不想和這個男人對視。

「走吧。」

「啊？」

「你都不打算做手術了，還住在醫院幹什麼？這裏是比酒店舒服，還是你覺得比酒店乾淨衛生？」韓旌羽顯然是沒打算繼續在醫院待下去的，不光他要走，還要將祁慕顏一道給帶走。

祁慕顏猶豫了一下，沒有當即就跟著韓旌羽就走。

好像他們剛才還在吵架，為什麼轉頭就好像要和好一樣。

就好像真的像韓旌羽說的那樣，他們兩將以前的事情當粉筆字一樣地抹掉。

「不走？」韓旌羽見祁慕顏沒動，臉色微微沉了下來，「難不成你想留在醫院考慮？說實話，我是不放心的。你跟我去酒店，兩間房，我不打擾你。」

韓旌羽其實並沒有給祁慕顏思考的時間，直接將祁慕顏掛在衣架上的大衣給拿了下來。

也沒管祁慕顏身上還穿著病號服，直接將大衣給披在祁慕顏身上，多一分一秒都不願意在醫院裏面待著。

祁慕顏幾乎是被韓旌羽從床上給拽起來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說有沒有韓旌羽這麼霸道的人？

「你不是說給我考慮的時間，你就是這樣讓我考慮的？」祁慕顏不滿，這和強迫她答應，有半毛錢的區別嗎？

「我隻說不強迫你和我在一起，但是在你考慮的這段時間裏面，我總得在你面前表現一下。不然你以為我讓你一個人躲起來慢慢思考？那最後還有我的事兒嗎？」韓旌羽似乎都能猜到要是祁慕顏一個人的話，肯定會胡思亂想。

韓旌羽就不會給祁慕顏這個胡思亂想的機會。

說他有執念也好，說他對祁慕顏是真愛也罷，反正韓旌羽既然知道自己沒辦法離開祁慕顏，就會用盡所有的辦法來和他在一起。

可能有人會覺得他的想法很是不可理喻，但無所謂了，他又不是要和那些議論紛紛的人在一起。

他是要和祁慕顏在一起的人。

註定要在一起的人，最終會找到重溫舊夢的道路。

他和祁慕顏，一定也能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