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顧九接過暖爐，坐下，靜靜，不說話。

蕭南征脫下大氅，遞給袁照，然後又是一陣咳嗽。

袁照擔憂至極：「聖上，你的身體，屬下去給您熬藥！」

蕭南征擺手，邊咳嗽邊說話道：「不必，不用了，喝葯也沒有什麼用！」

袁照看了顧九一眼，哀怨離開。

顧九無動於衷，「因為你，我和夫君兩年未見，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所以你生病也算是報應！」

蕭南征笑笑，「是，報應，亡國，這報應算不算大！」

顧九冷哼一聲，「你守不住你的國家，是你的無能！就像兩年前西涼亡國一樣！我是替我那夫君和八師兄報仇的！」

蕭南征又是苦笑：「你恨我，總比忘記我的好！」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顧九起身，走到門口，對袁照道：「還不快差人去熬藥，你想讓他咳死不成？」

顧九終究是心軟。

蕭南征嘴角掛著一絲笑，「你到底是放不下我，對不對？」

「說好的三天，你若是忽然死了，三日後你的人不肯讓離開怎麼辦？所以，三日後你是死還是活，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蕭南征點頭，「放心吧，我哪有那麼容易死！圍困至此。我不也活的好好的！」

顧九打算出去轉轉，蕭南征趕緊拿著大氅來給顧九披上；「外面冷，阿九！」

顧九無奈；「你也穿好，我們出去走走！」

這寧王府不是很大，也許是蕭懷曄那些年還想著暫時住著，有朝一日還能恆偉皇上，所以省錢都用來招兵買馬了！

「十三哥，當年要做皇帝，朕應該給他的，那高處不勝寒的滋味，是該讓他嘗嘗的！」這蕭南征話語裡的東西，聽著讓人耐人尋味。

顧九倒是覺得蕭南征是看穿她的心中所想了，她靜默，瞧著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花一木，這到底是不大不奢侈的王府，但是比起尋常百姓家，倒也不小了。

蕭南征與顧九沒有並排走，而是錯了幾步，才身後感受顧九的心，感受顧九的感受。

顧九半晌終於開口：「你找尋我來就是陪你逛逛麽？」

「是！」

「聽說端太后亡故，是真的麽？」

「是，真的，我的女兒還被紫陽王捉住了！」蕭南征什麼都知道，為何還在這裏淡淡。

「你一點兒都不著急麽？」

「著急有用麽？朕回了東京，你們和蕭國不就長驅直入，直奔東京，到時候東京依舊不是被圍困？」蕭南征苦笑，似乎看的清楚明白。

「也是，這次，是你先開了頭，無論如何，結局都是一樣的！」顧九其實就問問蕭南征的抉擇。

「我若說，這次就是為了想見你一面，說句對不起，你信麽？」蕭南征的這一句話，倒是讓顧九是怔愣的。

「戰爭不是兒戲，你說你這樣是為了我，你想讓天下人怎麼看我？」顧九有點兒生氣。

「那你從東嶺頻頻發出你過得不好的消息，不就是為了讓我主動攻打東嶺麽？你不想讓陸離做這罪魁禍首，不就得是我做？」

顧九這個時候真的再連一步路都走不動了，「你？你全然知道？你既然知道，還要假裝上當，還要葬送北齊？」

「阿九，高處不勝寒，不能和心愛的在一起，那是很痛苦的滋味，想必這兩年也感受到了！」蕭南征這看透的一切，讓顧九真想怒吼。

「所以說你逼他死，就是為了讓我感受痛苦，很好，你的報復很成功，我曾經一度想過去死，你可知道？」顧九也是冷笑，音量變大很多。

蕭南征隨意一站心裏沉重：「我知道，你很痛苦！這些年我想著子嗣越多越好，兒子也能有幾個最好，拿下西涼，然後再拿下東嶺，和蕭國平起平坐也好，可是十九哥偏偏要參與進來！既然如此，我不得不動手，戰爭無眼，阿九？」

「兩年前還壯志雄心，這忽然卻又要投降，還要為我留下一個罵名，你當真是好本事！」顧九臉上掛滿嘲諷。

「阿九，你就是這麼想我的？我知道你過得不好，我看到過你絕望的眼神，我也沒有任何子嗣，還要這北齊有何用？那紫陽王就是十九哥吧，十九八九他還活著！」蕭南征說完這句，看向顧九，臉上掛著笑。

顧九是驚愕，她強裝鎮定，「都說他掉下懸崖去了！」

「是啊，三日後，你可以去東京考證的！」

顧九沒有回復這句話她的動向。

這模稜兩可的話，蕭南征倒也沒去考究！

這三日，顧九和蕭南征住在隔壁的房間，白日一起吃吃飯，晚上一起下下棋，倒是輕鬆愜意的很。

但是顧含玉就住在這，顧九自然會碰到那兩個幾歲的孩子與顧含玉。

顧含玉對顧九客氣的很：「姐姐，真是湊巧，我即可帶著兩個孩子回去。」

顧九便問；「這是孫氏生的兩個兒子？」

顧含玉看了兩個天真的孩子在不遠處，便也放心說了，「一個不是！」

「嗯，那些個傳聞我也聽說過的！」顧九想問問顧含玉改嫁的事情，可是話到嘴邊卻又怎麼都說不出口！

「姐姐，是有話要說？」

顧九頓頓，「其實也沒什麼要說的，看你過得寧靜，此次也是無心打擾，我沒想到北齊皇會帶我到這兒來！」

顧含玉笑笑，「姐姐這些年走南闖北，生了兩個孩子，甚是辛苦吧？此次沒想到你又到了北齊！」

顧九點頭，依舊口澀的緊，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含玉忽然有些猶豫的開口：「姐姐，能放過我們嗎？投降之後，能放過百姓麽？」

顧九總算知道這偶遇的目的了，「自然，從來都不會傷害老百姓！」

「謝姐姐！」顧含玉打算跪拜，顧九攔住，「不要這樣！」

「姐姐，父親她真的還好麽？」顧含玉眼眸裡都含著淚。

「我也不知曉，畢竟兩年未見！」顧九對顧如海幾乎是沒感情的，有的也就是原主的那一點微薄的血緣之情。

「是呀，姐姐您也兩年未回去了，我倒是忘記了！」

顧九不經意的一眼，顧含玉表情蕭瑟，她終究又是不忍心：「你若想去。便去瞧瞧吧，他到底是年邁，來這兒到底是不方便的！」

「姐姐，同意讓我去臨安？」顧含玉有點兒小心翼翼。

顧九有點不可思議：「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我是攔不住的！」

顧含玉一直放不開，顧九便也不想聊了，便尋了乏了的由頭走了。

蕭南征回來，見顧九托腮看書，「這些年過去了，看書倒是成了你唯一的喜好！」

「不看書就沒事可做，無聊的很，今日你去做了什麼？」

「既然不做這個皇帝了，便要把身後的人和事處理一下，給他們至少有個好歸宿，阿九，那些士兵和百姓你們肯定不會傷害，這一點我是確定無疑的！」

顧九半開玩笑，「不若你再考慮一下，到底坐著皇帝也不錯，坐擁美人，指點江山，那是何等的快意之仇！」

蕭南征淡然一笑：「已經決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阿九，倒是你，要考慮以後，若是那紫陽王真是十九哥，那麼東嶺和他遲早有仗要打！」

「秦素已經去了東京。」顧九也坦然了一次。

既然蕭南征對他都實話實說，那麼顧九覺得自己也有必要坦誠一些。

坦誠到底是才是交友之道。

「你背著陸離做些動作，他不知曉？」蕭南征時時刻刻都是關心顧九的。

「應該是知道的，他和盞兒聯合起來算計我，把阿如留在會寧！」

「所以你便將計就計留下了！之後會有人接應？」

「我沒有後手，阿如怕是要在東嶺留下一段日子了！」顧九說完低眸，掩飾心酸和想念。

蕭南征輕輕嘆氣：「你為何當初非要選擇十九哥？選擇朕的話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顧九回想過往心路抉擇，半晌道：「本來想著終身不嫁的，後來蕭南宸要與我聯合，便應了，賜婚的聖旨也來了，便想著走一步看一步，時間久了，便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七師兄，若芸不差的，你卻錯過她了！」

蕭南征嘴角的那一絲絲苦笑，經久不散，「阿九，你也說除卻巫山不是雲，朕與你五音谷多年的情誼，這步步驚心的相處，哪有那麼容易忘卻，就因為她很好，所以朕一直盼著也希望她能離開，可是她很固執，所以朕便決定傷害她，讓她徹底死心！她是我對不起的人之一！阿九，她現在過得不錯吧？」

「差不離！若芸自從回來，話很少，也不像以前活潑，與我也是客氣疏離，但是她能過得好，有人對她好，我便心滿意足了！」

「阿九，所有人都幸福了，你呢？」

顧九忽而看向窗外：「我也定是會幸福的！」

由此，蕭南征堅信：顧九以後一定會過得幸福！

但是顧九就是不聊紫陽王的事情，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態度，誰也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