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予安倒不是輕視周翰林，能做翰林的，在學問上自然不成問題。那樣問，只是想看他究竟是不是客觀。

如果周翰林一開口便道，女子和小人一樣刁鑽難對付，那拜師這件事蘇予安都不會讓江慎知道。

目前看來，周翰林別的不說，在做學問方面，還是挺嚴謹的。

不過，蘇予安是一個小心眼的人。

「周翰林，按理，那衛靈公讓寵妃和孔聖人同一輛馬車……該指責的，應該是衛靈公吧？您覺得呢？」蘇予安看向周翰林。

周翰林明白蘇予安的意思，若她露個臉都該受到指責，那衛靈公的行為說是令人髮指也不為過。

「此一時，彼一時！」周翰林微微低了下頭。

「不論是此一時，還是彼一時，事情都是人做的，話都是人說的。」蘇予安輕聲道，「不管是哪一時，女子為妻為母為女，操持家事繁衍後代，一生辛勞，都不該受此苛待！」

說到這裡，蘇予安也不等周翰林的答覆，只是對江起雲道：「夫君，要不要拜周翰林為師，我看，不如讓江慎自己做決定。」

周翰林聽到蘇予安這樣說，倒是有些意外，可莫名地竟也有些緊張了，那小傢夥看著不大喜歡自己的樣子。

果然，江慎被叫來的時候，看到周翰林在，眉頭不由自主地就皺了起來，很想說一句，我爹不是說了，老死不相往來麽？

周翰林非常好脾氣地沖江慎笑了笑。

江慎卻撇了撇嘴，但還是敷衍地行了個禮，打了個招呼，免得又說他爹娘不會教。

若在昨日，周翰林或許還會教導一二，但張了張嘴，想起那句「人之患，在好為人師」，還是默默閉上了嘴。

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首先師名要正。

蘇予安招了招呼，把江慎叫到身邊，小聲將周翰林的來意說了一遍，然後讓他自己拿主意。

周翰林原本覺得讓江慎拿主意這話有些荒唐，但見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又覺得倒也還行。

江慎想了想，走到周翰林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道：「多謝周翰林，但我不想拜你為師。」

這話一說出來，包括蘇予安都有些驚訝了，畢竟這是個翰林哦，這樣不帶一絲遲疑的就拒了？

江慎卻道：「江慎很願意跟您學詩文學問，只是您兩次對我娘出言不遜，這樣的人，不堪為我師！」

頭一次的事，江慎是聽到綠晴說的。

至於昨天，對於周翰林來說是好心提醒，但江慎卻是將蘇予安護得緊緊的，容不得別人說上丁點兒不好。

周翰林驚得鬍子使勁地抖了抖，然後看向江起雲。

這種事情，雖不常見，但也不算稀奇，小子們都是不大聽話的，但有父親在，常常都不是問題。

江起雲再紈絝，也不至於拿兒子的前程來開玩笑，周翰林覺得只要他不傻，這個道理還是弄得明白的，滿京都有幾個六歲小兒是翰林做先生的。

但凡一個正常的父親，這個時候，都應該主動擔起半打圓場半施壓的責任。

只是，周翰林明顯還是不大了解江起雲，他不但沒有斥責江慎，反而上前重重地拍了幾下他的小肩膀，道：「好小子，不愧是我兒子。」

江慎被江起雲拍得身子都晃了晃，但一張好看的小臉兒，卻驕傲得不行。

周翰林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局，自己可是個翰林啊。

「這……」周翰林撐著身子站起身來，然後看向蘇予安。

蘇予安感受到周翰林的目光，莫名地覺得他有些可憐巴巴的。

「慎兒，你可想好了，若有周翰林為師，你的學問定是一日千裡。」蘇予安面色凝重地看向江慎。

江慎為著蘇予安著想，蘇予安也不能不為江慎考慮。

自己早晚要離開侯府，萬一江起雲又娶了別人，還不知道會怎麼對江慎呢。誰有都不如自己有，如果江慎拜了個好先生，自己能搏個前程，才是真正的立住了。

但江慎卻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說：「娘，兒子已經決定了，您不是說了讓兒子自己做決定嗎？」

蘇予安：……倒也是，說話要算話呀。

「娘子放心，大周翰林多著呢。」江起雲安撫完蘇予安，又看向周翰林，「周翰林，我兒子不樂意，就不勞煩你了。」

我樂意勞煩行不行？還翰林多著，你知道有幾個翰林？周翰林目光幽怨地看了江起雲一眼，又依依不捨地將手伸向了江慎.

但就快碰到江慎那張白嫩的小臉時，周翰林卻突然收回了手，然後一聲長嘆，一句話沒說，再次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嘖，這周翰林說起來年歲和我父親一般大，怎地腿腳就不利索了呢？」江起雲感嘆道。

如果不是他老對蘇予安說三道四的，送他一根拐杖也不是不可以。

周翰林當天下午便回了京都，蘇予安四人又住了兩日才回榮陽侯府。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周翰林要給江慎當先生卻被拒的事竟傳回了京都，江起雲剛進門就被江侯爺叫過去罵了個狗血淋頭。

而秦氏只有一個念頭，這江起雲果真是被自己養傻了麽？這樣的機會居然白白錯過，又感慨怎麼沒讓江起弘碰到那周翰林。

至於蘇予安，秦氏則是一聲冷哼，不過就是怕江慎以後有出息了，壓著她的嫡子了唄。

不止秦氏，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這樣想的，綠晴回來後在後園兜了一圈，就氣呼呼地回來了，直道恨不得撕了那些人的嘴。

「跟了二少夫人這麼久，你還沒想明白？只要沒讓二少夫人受實質性的傷害，隨她們說去。」丹朱說著，遞了一盞茶給綠晴。

只是幾日後，這件事不但沒得到平息，反而越傳越烈，丹朱都覺得不正常了。

「二少夫人，要不要管管？」丹朱問蘇予安。

「先看看吧。」蘇予安道，「嘴長在別人身上，能管得著嗎？再說了，說幾句話能定什麼罪，看看她們究竟想幹什麼是要緊的。」

可這一看就看到了中秋節，也沒發生什麼。

於是連蘇予安都覺得有些奇怪，難道只是想在輿論上，造成自己不是個好嫡母的印象？這段位是蘇家那些女人的，和榮陽侯府的這些女人不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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