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太太看著那冊子，臉一沉。

宋氏慢悠悠地翻了一下冊子，說：「這上面可記得清清楚楚，哪一個物件兒哪年哪月在哪個店裡買的，花了多少銀子。」

看到蘇老太太那臉色如憋了屁般，宋氏抬了抬下巴頜，她自嫁到蘇家以來，從來沒這樣揚眉吐氣過，這樣爽快過。

蘇老太太陰陰地看著宋氏，突然冒出一句：「宋氏你可真是好心機，為了謀奪蘇家公中的財物，居然早早地就偽造了這麼個冊子。」

宋氏愣住了，然後瞠目結舌地看著蘇老太太。

她知道蘇老太太不要臉，但真的沒想到她居然不要臉到這種程度。

「老太太，您這話說得不虧心嗎？」宋氏抖著手中的冊子，「我如何能知道會有今日，還能早早地做了這個冊子？」

「你這個商女心機極深，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可見你平日裡又是怎樣坑我蘇家，你名下那些鋪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說完，蘇老太太還嚎了起來，「我蘇家是靠了什麼孽喲，生下這麼一個逆子，娶了這麼一個禍家的賤人。」

隨著蘇老太太這麼一哭，圍觀的人頓時紛紛議論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兩人各說各有理。」

「雖是如此，但真見有這麼搬家的，這是搬空了吧。」

「可不，你瞧那婆子背上的簍子裡，好像是飯杓都拿出來了。」

「還真是，那個，是米袋子吧？」

「瞧那丫環懷裡，還抱著一盆花。」

「敢這麼做，估計也真是心裡有數，要不哪家也不能任由你這麼乾。」

「這不是就沒讓麽，老太太都趕出來攔了。」

「不是說做了帳嗎？只是老太太說得倒是有理，這帳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聽說這蘇三太太是商女出身，最會算帳，精著呢。」

……

都是一票事不關己，看熱鬧要緊的。

但只要這些人散去，蘇家三房的名聲便會瞬間傳遍京都的大街小巷。

蘇老太太得意地聽著這一切，瞟了一眼蘇之梁等人，暗道，進了蘇家的門，還想拿走？做夢！

「娘！」蘇兆軻靠近宋氏，小聲道，「要不要去叫我姐過來？」

宋氏正遲疑著，卻見蘇兆軼上前朝蘇老太太行了一禮，道：「祖母，雖然我父親不是您的血脈，但您也知道，父親成親時的傢具是母親的嫁妝，您瞅瞅這些，有哪件是公中的？」

蘇兆軼的話一說完，圍觀的人一想，也是，這大戶人家娶媳婦兒傢具都是娘家的陪嫁，哪有把人家陪嫁留下來的道理。

「是你得仔細瞧瞧，這些傢具是你娘陪嫁的傢具？嫁妝單子上可有？」蘇老太太不屑地瞟了蘇兆軼一眼。

蘇兆軼一愣，看向宋氏。

宋氏頓時氣得不行，當初嫁到蘇家的時候，宋家知道蘇家沒什麼家底子，也不好陪太好的嫁妝，免得讓婆家沒面子，因此有些傢具是之後宋氏再慢慢換過來的。

沒想到，這些竟被蘇老太太看在眼裡。

能夠如此輕巧地就說出來，恐怕也是早就打好了這個主意，就是想要強佔。

「你們還要不要臉？我雖是蘇家的三老爺，我連月例銀子都沒有，你們還會給三房換傢具？傻子才會信你們呢。」蘇之梁雖然嚷嚷得聲音大。

蘇之梁的話讓眾人一驚，不是吧，這蘇三老爺連月例銀子都沒有。

這話倒是沒人懷疑，一個大男人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誰會這樣說自己？這不明擺著說自己被媳婦養著嗎，還要不要臉面了。

可蘇老太太不管這樣，就只有一句話：「說是你們自己個兒買的，就拿出憑證，拿不出來，你們就一根筷子也別想搬走。」

「果然被安兒猜中了。」宋氏一聲冷笑。

安兒？蘇予安？蘇老太太一聽到這個字，就本能地不安。

「猜中什麼了？」蘇老太太斜眼看著宋氏。

她就不信，那蘇予安還能未卜先知，拿出什麼得用的證據來。

「老太太，我這不但有帳本，而且還有鋪子管事的簽的名，摁的手印，您要是不信，我便把人找來。」宋氏翻開帳本念道，「紅木雕雲紋嵌理石羅漢床，臨安二十五年秋購於李記，掌櫃的耿集；福祿紅木筷子，新元五年秋，購物譚記，掌櫃的曹興修；鐵杓，購於建安三十八年，老於雜貨鋪，老於頭不識字，只是摁了手印……」

宋氏也不嫌煩，而且沒按順序翻，就那麼隨意翻著，包括買一捆絲線，都上了帳。

越是這樣越真實，況且誰做假還能做到讓那麼多掌櫃的來簽字畫押的。

直到最後，蘇老太太一聲斷喝：「別念了。」

宋氏合上帳本，道：「那母親是信了？不信地話找個掌櫃地過來問問也成。」

蘇之梁和蘇兆軼對視一眼，同時鬆了口氣。

蘇兆軻卻一臉地興奮，道：「我姐出的主意就是厲害！」

蘇老太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兒的，別說坐的是金絲楠木的椅子，便是龍椅，她都不想再坐了。

「三弟妹，你……你為何要將事情做得這麼絕？」林氏難以置信地看著宋氏。

有的人對於林氏的話，也表示同意，大宅門裡過日子，居然算得這麼細緻，真的是過了。

宋氏卻道：「大嫂，如果不是被逼狠了，我如何會這麼做？我那院裡的花草，你們都借著辦宴席給挖走了。再者說了，絕不絕的大嫂您不清楚嗎？這是我給三房自己買東西的帳，別的帳我還沒拿出來呢。」

別的帳？宋氏還有什麼帳？林氏的心不由得一緊。

要知道這些年，林氏在宋氏這裡零打細敲的，也貪了不少的便宜。

原以為蘇予安精明，但宋氏是個糊塗的，因此林氏從來都是私下裡找她，沒想到，她居然會記帳。

「母親，大嫂！」宋氏朝蘇老太太和林氏行了一禮，道，「這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該放行了？若大伯和二伯回府看到這樣的情形，只怕是不好吧？」

宋氏這是提醒蘇老太太，她的兩個兒子可在朝為官，如若還鬧下去，只怕有礙他們的官聲。

見蘇老太太還不起身，宋氏又道：「兒媳沒別的本事，就是會記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