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大周皇帝給學子們出題，讓他們都為除夕作詩一首，其他學生寫的都是花團錦簇的喜文，唯獨江慎的詩句裡，卻是對遠離故土父母的牽掛以及祈福，且還帶著一些自責與愧疚。

大周皇帝不禁好奇，問江慎可是做了什麼對不起父母之事。

江慎起身恭敬道：「回聖上，草民父母臨行時有交待，要草民代他們給祖父和曾祖母盡孝，可今日萬家團圓，卻留曾祖母一人在家，草民心時著實……」

著實如何江慎沒說，但誰能體會不到呢？尤其是榮陽侯。

江老夫人年紀大了，這除夕宮宴連著好幾年都沒有參加，但榮陽侯覺得她在家裏也不會寂寞，因為還有江天芙和宋氏帶著兩個孩子陪著。

可現在聽到孫兒這麼一說，榮陽侯便覺得自己好像也有點不是東西。

雖然江老夫人不是自己的親娘，但作為繼母，她對自己也是不差的。

大周皇帝見這祖孫倆臉上都是慚愧之色，隻覺得再讓他們呆下來，自己就是那萬古昏君，隻得讓他們趕緊回府陪江老夫人過除夕。

騎馬回府的路上，榮陽侯忍不住問江慎：「慎兒，你怎麼一點兒都不怕聖上，什麼都敢說？」

榮陽侯其實是想告訴江慎，對皇帝還是要有一點懼意，哪怕是裝呢，否則以後會招禍的。

可江慎卻道：「祖父，我若是怕聖上，這會兒還在宮裏呢。」

榮陽侯一時語塞，竟覺得江慎說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對於榮陽侯和江慎居然從宮裏半途撤席，回來過除夕的事，江老夫人很是意外。

江老夫人隻得了個女兒，這麼些年也都抱著井水不犯河水來的態度，所以對榮陽侯府所有的人，都沒什麼特別的期待。

也就蘇予安進門後，江老夫人格外不同些。

因此，看著榮陽侯和江慎，江老夫人都愣了半晌。

最後意識到繼子和曾孫竟真的是回來陪自己過除夕的，江老夫人面上不顯，但卻讓德嬤嬤親自去廚房盯著人又多做了幾個菜過來。

只是年紀大的人到底沒撐住，一頓飯還沒吃完，江老夫人便坐在那裏睡著了。

一覺醒來，除了江天芙，其他人都已經各回各院兒了。

「真是沒想到，我這一把年紀了，還有這個福氣。」江老夫人悄悄地對德嬤嬤說道。

「人心都是肉長的。」德嬤嬤笑著說。

別人不知道，但德嬤嬤卻是清楚的，江老侯爺是個不管家事的，撐著江家半邊天的江老夫人，並不是他人看到的那般百事不問。

「也不知道安安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江老夫人看著窗外格外明亮的星子道。

「開春兒了就回來了。」德嬤嬤一邊說，一邊給江老夫人摁了摁被子。

遠在南理的蘇予安突然心裏一動，端起酒盅朝著天邊敬了敬。

「安安，想家了嗎？」江起雲手心在蘇予安的手背上。

「你在哪兒哪兒就是家，我只是有些想念家人了。」蘇予安沖著江起雲笑了笑。

「年後咱們就回去，把嶽父也帶回去，至於大舅兄……」江起雲略有些抱歉地說，「他只怕是帶不走了。」

「不礙，就當他去外地為官了。」蘇予安低下了頭。

話雖這樣說，但去外地為官總有相見的時候，蘇兆軼這一留下來，下次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夜漸漸深了，蘇之梁他們也終於回了府。

蘇予安和江起雲過去看了一眼，倆人都喝多了，但在宮裏應該是處理過，因此回來就睡，倒也沒有鬧出什麼大的動靜。

秦王府後宅當家人是南陽郡主，因此蘇予安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和江起雲繼續回到後宅守歲。

就在蘇予安快要撐不住睡著的時候，她隱約聽到江起雲說了一句：「安安，我也想當爹。」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理應誰家也不去，在自己家過年就成了。

誰知早膳一吃完，南陽郡主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大嫂，您這是怎麼啦？」蘇予安很是好奇地看著南陽郡主。

南陽郡主是在南瑞被規規矩矩地養大的，其中的一條就是遇著事兒得鎮定，要有當家主母的氣派。

能讓南陽郡主露出這樣的神色，只怕非同一般。

「安，安安啊，前院兒……」南陽郡主指著前邊兒，深吸了一口氣才道，「皇上來了，身邊隻帶著一個莫公公。」

啊？蘇予安也驚住了，南瑞皇帝跑到秦王府來幹什麼？

這要是讓別人知道，堂堂皇帝大年初一來兒子家……算了，現在也已經夠顯眼的了，虱子多了不怕癢。

「大嫂，爹和大哥起來了嗎？」蘇予安這樣問，但心裏卻琢磨應該沒有，畢竟昨天晚上回來太晚了。

就連江起雲守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時候就睡去了，這會兒還沒醒呢。

「你大哥習慣了起早，這會兒已經在陪著了，爹那邊著人去叫了。」南陽郡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到這兒來，按理，她這個當家主母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有大哥陪著就是了，估計這會兒爹也過去了，其他的，咱們就當不知道。」蘇予安在南陽郡主耳邊輕聲道，「就當只是個一般親戚過來串門兒吧。」

南陽郡主聽了蘇予這麼說，也冷靜了下來，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我還是去廚房叮囑一聲。」

蘇予安覺得也應該，南瑞皇帝從宮裏跑過來這種事都能做，不定真的要留下來吃飯呢。

可就在這時，一個小丫環急匆匆地跑過來稟報：「世子妃，漢王和十一皇子到了。」

漢王？宣皓？！和十一皇子？

南陽郡主和蘇予安對視一眼，隻覺得這倆人這會兒過來添什麼亂呢。

宣皓看到南瑞皇帝的那一刻，也很想死啊，他如果知道他皇帝老子在這兒，他寧願在家裏多睡會兒。

想到這兒，宣皓不禁瞪了宣奕一眼。

如果不是宣奕一大早跑過來，說六哥府上人少，一起過去湊湊熱鬧，他心裏一軟，是不會跑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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