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天整個榮陽侯府是喜慶而忙碌的。

內院外院都忙著貼對聯掛燈籠，這些活兒是不能提前乾的，否則就失去了新年的意義和樂趣。

蘇予安不需要做什麼，於是一早就帶著丹朱和木棉去了松鶴堂，免得江老夫人大過年的過於孤單。

而江老夫人竟也漸漸習慣了蘇予安時不時地過來說說話，若蘇予安隔了幾天沒去，她還會有些念叨。

年紀大的人其實都喜歡和小輩在一起，只是之前沒有，那便乾脆不指望。

反正不是血脈相關的人，與其盼著人過來，不如自己斷了這份兒念想，免得錯付了真心。

倒是蘇予安，江老夫人看著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看到她就覺得心裏舒坦。

私底下，江老夫人和德嬤嬤說起此事，也只能以「緣份」來解釋了。

今日，江老夫人看到蘇予安穿著一身玫瑰紅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下身著軟銀輕羅百合裙，不由得微微皺眉。

這衣裳大年過的穿再合適不過，又喜慶又端莊，只是若去安國寺江老夫人便覺得不大夠。

今日去安國寺燒香的世家大族定然不少，既過年又祈福，不用說定是個個兒都穿得喜慶又隆重，蘇予安這身兒倒是顯不出來。

若不燒那頭香也就罷了，低調些也沒什麼不好，但既然要燒頭香，蘇予安這一身兒便顯得沒那個氣勢。

雖知道蘇予安許是會換衣裳，但江老夫人還是要提醒她一下，可直接說又顯得不夠尊重。

「把我那木匣子拿來。」江老夫人對德嬤嬤道。

德嬤嬤沒問是什麼匣子，便點頭去了內室，不多時便抱了個刻著芙蓉花紋飾的紫檀木匣子出來。

江老夫人將木匣子拿過來，遞給蘇予安道：「挑一個！」

挑一個？蘇予安不明所以，但還是雙手接過。

只是打開木匣子的那一瞬間，蘇予安覺得自己眼睛都要晃暈了，這竟是個首飾匣子。

「瞧著什麼好看，你就拿。」江老夫人湊過來手在匣子裏撥弄了一番，又道，「沒合意的就到庫裏頭找。」

「祖母，您好東西可真多。」蘇予安在江老夫人耳邊悄聲道。

「我不一定有你銀子多，但這好東西你未必有我多。」江老夫人絲毫不謙虛地說。

「那可不，祖母的這些寶貝可是拿錢也換不來的。」蘇予安立即回道。

這倒不是拍江老夫人的馬屁，而是大實話。

一般的金銀珠寶拿銀子就可以買得到，款式新穎的也不少，但真正上得了枱面的，除了材質還有工藝。

有些匠人可不是誰都請得去，誰都請得了的。

蘇予安手頭的好東西不少，但頂級的卻只有那麼幾件，完全沒辦法和江老夫人比。

江老夫人雖和娘家關家不睦，但關家也是伯府，在京都可也是一等一的人家，就憑江老夫人這手段，不可能在這陪嫁上會虧了自己。

蘇予安非常仔細地看過之後，挑了一枚雙鳳銜珠金翅步搖。

江老夫人搖頭：「這個不搭你。」

蘇予安笑道：「祖母，我這是準備去敬頭香的。」

這一說，江老夫人便明白，蘇予安準備的衣裳，應該也是與這步搖相配的，因此滿意地笑了笑，便不再多說，倒又挑了金海棠珠花步搖插在她的髮髻上。

「祖母，這……是不是不合適？」

蘇予安是為江老夫人著想，這後宅婦人們無事，那眼睛關注的都是衣裳和首飾這些，她是怎樣過來的又是怎樣出去的，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她有，別人沒有，回頭豈不又要來找江老夫人的不是。

可江老夫人卻不以為意地說：「有什麼不合適的？這滿府裡也沒個我的血親，我還得一碗水端平怎地？愛給誰就給誰，誰有話就來松鶴堂找我說。」

江老夫人這話都說出來了，蘇予安自然坦然受之。

接著江老夫人又問了一些燒頭香的事，蘇予安一一說了，她才笑著道：「我也是白操心，你這孩子做事仔細。」

「祖母是關心我呢。」蘇予安捧了一盞茶奉上，江老夫人立時接了。

一旁的德嬤嬤瞧著眼睛都濕了，這麼些年了，自姑太太出嫁後，松鶴堂一直冷冷清清，哪有這般的其樂融融過。

江老夫人明面兒上不在意，其實心裏有多孤獨，德嬤嬤是知道的。

只是沒過一會兒，秦氏也過來了，跟在她身邊的除了香芹，還有秦月嬋。

雖然過年，秦氏卻以身子不好為由，硬是把秦月嬋留到了侯府。

林嬌兒那邊有樣學樣，正巧又再次懷上了，因此便也把關冬蓮留了下來。

江老夫人也不多說，侯府不缺這兩個人的飯食，只要秦家和蘇家覺得有臉便成。

若是鬧出什麼別的事，自然有雷霆手段等著她們。

「天芙呢？」江老夫人不由得問道。

雖然江天芙也不是親孫女兒，但總歸還是姓江的，秦氏這帶著個侄女兒算是怎麼回事。

「回母親，那孩子身子又不好了，今日怕是不能來給您請安了。」秦氏一臉柔順地說，似是又回到了最初嫁到榮陽侯府的模樣。

那時江老夫人便不愛搭理秦氏，這會兒更不可能有什麼好臉色。

「可請醫了？大過年的身子不好，可不吉利。」江老夫人淡淡地說。

「母親說得是，只是這大過年的請醫，也怕是不合適。」秦氏道。

江老夫人挑了挑眉，沒再說什麼，秦氏這個親娘都不管，她多這個事做什麼。

秦氏見江老夫人不再過問，又瞟見蘇予安頭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搖，似乎以前見江愉戴過，不知道怎麼竟沒有當作陪嫁，於是心裏又堵了堵。

心裏有氣，看到蘇予安一派雍容地站在江老夫人身邊，秦氏更是不爽。

「蘇氏還真是孝順，比我來得都早。」秦氏瞟了蘇予安一眼。

這意思蘇予安當然懂，不過就是說她沒去潤澤院請安罷了。

之前秦氏還會收斂著些，現在可是明打明地挑刺了。

不過秦氏既然這樣說，蘇予安便順著她的話回道：「回侯夫人，我起得早，便來得早些了，誰知祖母更早，我連早飯都沒伺候上呢。」

挑什麼刺，誰叫你不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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