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卓文好站於重症監護室外，隔著玻璃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顧青峰，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自責，後悔，痛苦，傷心，還有抹不去的擔憂與緊張。

何秀言站於她身邊，同樣看著顧青峰。

這個男人，是她和老卓滿意的女婿人選，可惜人家看不上他們的女兒。

她雖強勢，但卻也不是蠻不講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事情，她也不會強迫人家。

所以，自三年前，顧青峰從卓家的工廠離職後，她和老卓都沒有再關注過顧青峰。

卻沒想到再見，會是這樣的。

比起三年前那個意氣備發，神采飛揚，容光煥發的又激情四益的男人，眼前的顧青峰卻是一臉的病蔫蔫。

就像是隨時都會一命嗚呼那般。

很瘦，瘦的她幾乎都快認不出來了。

何秀言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那般想不開，因為顧青峰的拒絕，而在這三年裏，對顧家兄妹各種為難。

甚至還差一點讓顧青峰不能做手術。

真要是那樣的話，他們卓家豈不是成了罪人，不知道拿什麼臉去見顧青姿。

而現在，顧青姿又……

「抱歉，是我的一時想不開，讓你受了不少苦。」卓文好隔著玻璃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向顧青峰懺悔。

確實，經過昨天卓丁的大鬧，質問，以及何秀言的一個巴掌，徹底的將她給打醒了。

她媽說的沒錯，連一個男人的心都得不到，那是她沒本事。

而她，不僅沒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卻還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這就是錯上加錯。

再者，她還和衛雅思一起聯合針對顧青姿，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顧青姿沒錯，顧青峰更沒有錯，錯的那個人是她。

是她一味的執著，一味的放不下，終究是將心裏的那一團魔障越積越大，越積越深。

但，好在在她迷足深陷之際，家人將她拉了回來，才不至於讓她犯下更大的錯。

卓文好深深的看一眼顧青峰，深吸一口氣，露了一抹苦澀卻似是做出一個很大決定的微笑，然後轉身，邁著沉穩的步子離開。

何秀言亦是看一眼顧青峰，沉聲道，「小顧，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一定要挺過來。青姿還在等著你的，你要是再離開了，青姿以後就真是孤兒了。還有……文好也知道錯了。我和老卓也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是我們教女無方。等你醒了，我和老卓再登門謝罪。」

她知道顧青峰聽不錯。

而且還是在病房外面。

但，顧青峰能不能聽到是一回事，她說不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是打自內心的跟顧青峰道歉認錯，卓文好做了錯事，她這個當媽的自然也是有責任的。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卓丁來家裏指責，將事情都說了出來，他們到現在都還矇著，並不知道卓文好做了這麼多錯事。

何秀言轉身離開，並沒有發現，病房裏，顧青峰的眼角劃下一滴眼淚，沒進枕頭裏。

還有，右手食指，輕輕的勾動了一下。

卓文好坐在駕駛座，靠著椅背，雙眸茫然無光的望著前方，整個人看起來很是落漠又無精打彩的樣子。

何秀言坐在邊上的副駕駛座，側頭看著一臉垂頭喪氣的女兒，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安慰，「好了，別多想了。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幫小顧醒過來。他住院期間的所有費用，全都由我們卓家承擔。等他醒了，我們再跟他請罪。」

「媽，我……是不是錯的很離譜？」卓文好依舊目視著前方，語氣略顯有些低沉。

「錯，不可怕。可怕的是錯了還不認。」何秀言語重心長，「文好，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就改。以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就行了。」

卓文好深吸一口氣，仰頭望著車頂。

其實此刻，她的眼眶是濕的，但她則用這樣的動作將眼淚給逼了回去。

「媽，我其實並不是沒有想過，我之前的行為是錯的。我這麼做，只會讓顧青峰離我越遠，更加的憎惡我。但……」

頓住，就那麼雙眸無視的望著車頂，整個人就像是泄氣的球一般，甚至有一種了無生趣的樣子。

「但，在我心裏，就像是住了一個惡魔，使命的將我往那個錯的方向推去。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一泄我心頭的怒火，才能讓我得到滿足。」

「可，越是這樣，我心裏就越是空。我很清楚，我對他的所為，正在將我與他斷隔的乾乾淨淨的。然而，卻想。顧青峰，既然你不愛我，那就恨我吧！就算是恨，那我也是在你心裏生根了。這樣，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何秀言摟過她的肩膀，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處，輕聲安慰，「傻孩子，怎麼把自己逼成這樣？有時候，放下也是一種愛。愛一個人，並不是對他的佔有，成全與放手，以及看著他幸福，那也是愛。」

「媽，」卓文好悶在何秀言的肩膀，用著有些口齒不清的聲音問，「當初……，爸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什麼選擇原諒他？」

對不起她的事情，自然是指與卓丁媽媽的那件事。

何秀言微怔，神情略有些飄遠。

「文好啊，這個世上，人無完人，哪怕是聖人，也有做錯的時候。」何秀言用著很平靜的語氣說，「你爸……那件事，是做錯了。但，他卻沒有逃避。第二天，他就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我說了。」

這是卓文好意想不到的。

抬頭，有些震驚的看著何秀言。

她一直以為，她媽是直到卓丁外婆鬧上來的時候才知道的。

卻沒想到，第二天便是知道了。

「但是，莫芳華懷孕一事，確實是她媽鬧上家裏之後才知道的。」何秀言很肯定的說。

提起這件事情，何秀言也是一肚子的苦水。

不管怎麼說，做錯的那個人是卓越。

是卓越酒後，強了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

「文好，你知道嗎？其實莫芳華死之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我！」何秀言輕聲道。

卓文好瞪大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