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總，您找我？」李好看見馬茂才正背身站在窗枱前發獃，不知道想著什麼，就敲了敲他辦公室的門。

聽見動靜，回過神來的馬茂才，看見是李好來了，連忙招呼了他一聲，「哦，是小李啊。來，快進來。茶都給你泡好了。」

「謝謝馬總！」茶幾上果然放著一杯茶，李好端起來喝了一口，溫度剛好。

「我這兩天一直在琢磨一件事。你也幫我分析分析。」

「什麼事啊？您說。」

「這是上次你給我的計劃書，我看了好幾遍了。」馬茂才拿出抽屜裡的計劃書，走到李好身邊，順手把門反鎖上，「你看，你這上面說，這個『戀人』每次的運毒方式都是，從十二種預定方案中，隨機選擇一種。然後，等到下一次又會推倒重來，重新定義十二種運輸方案……意思就是說，他們掌握了遠遠不止十二條的運毒路線。而且，你自己也分析了，他們有一種運毒方式是裝在瓷器裡運走。從而懷疑當年吳傑同志的遇害，很有可能就是發現了這一條路線的端倪，所以才被『戀人』滅口的。」

「沒錯，是這樣的。」李好點點頭。

馬茂才合上計劃書，繼續說道，「一個能潛伏這麼多年，運毒方式也是多種多樣的販毒集團。要說背後沒有人給他們保駕護航，確實說不過去。所以，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即便咱們下次行動成功了。也只能抓獲他們一條運毒路線上的人。如果有人漏網，只需要一兩年的時間，就又能重新編織出一張新的運毒大網。到那個時候，就更麻煩了。」

李好聞言一愣，心知馬茂才說的一點兒沒錯。福靈所至，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問題。而是下意識的自動忽略了。回首過去的一年多時間，從在冰峰市刑偵支隊實習開始算起，到來雙山縣派出所任職以後。不論是什麼案件，自己破獲起來好像一直都是一蹴而就，順風順水的。所以，即使有李堯、李志、塗若飛、張韜這樣的麻煩和意外，也從來都沒有當回事。一來是自己確實神通傍身，提高了破案效率，同時也提前規避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二來，每次事件的解決過程，都太過順利，導致自己的心態，在完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逐漸失衡，甚至有些開始膨脹起來。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幸虧自己醒悟的及時，還沒有產生什麼心魔。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靜下心仔細想想，自己雖然已經歷經了一世。但上一世，說實話，並沒有給自己帶來多少真正的經驗和教訓，說白了，還是目光短淺，格局有限，考慮問題太過簡單。現在回想起來，當初破獲林氏集團和餓狼幫，運氣肯定要佔去大部分的功勞。如果不是林氏出了個張波，餓狼幫出了個蔡旺業，估計後遺症早就凸顯出來了。

想到這，李好站起來，誠心誠意的沖馬茂才敬了一個禮，「謝謝馬總教誨！」

馬茂才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不錯！眼前這個年輕人有能力，有膽識、有氣度，並且足夠聰明，是個可造之材……他越看李好越喜歡，忍不住微笑頷首道，「不驕不躁，孺子可教也。」

「那依您之見，咱們後面應該怎麼做才穩妥呢？」李好認真的問道。

「你手中應該有不少線人吧？」

「線人？」

「少在那跟我裝糊塗啊。」馬茂才輕輕的拍了一下李好的腦袋，「要是沒有線人，你怎麼可能知道關於十二種運輸方案的事情？怎麼知道他們這次選的路線是用冰塊運輸的？要是沒有線人，你怎麼輕易的就搞定了李巴。就算是攻心高手，也得有跡可循啊……你可千萬不要說，這些都是你自己瞎猜的啊。」

嘶，這個嘛……李好正愁該怎麼編呢。沒想到，馬茂才已經替他想好了。沒好氣的沖他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放心吧，我也知道每個人都是有秘密的。尤其是在刑偵方面有建樹的，哪一個在所謂的道上沒有幾個朋友和線人啊。我是不會多問的。」

這個誤會好，也省的自己去費力解釋了。李好暗暗鬆了口氣。

「我的意思是說，你回去好好想想，你的那些線人裏面有沒有消息來源更多的。或者說，有機會進入『戀人』核心層的？」馬茂才拍拍他的肩膀，「小李啊，咱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進行第二次行動呢。所以，你也要抓緊時間！不用我說你也清楚，掌握的情報越準確，咱們的勝算就越大，剷除的毒瘤就越多！」

「知道了，馬總。」

從刑偵總隊出來，李好琢磨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還是直接去碰一下於世存。畢竟，就目前來看，他才是此案最關鍵的人物。

剛把車停穩，探出神識，就看見丁佳漪戴著一頂棒球帽，一身男裝的行頭，拎著一個裝滿鈔票的黑色手提包，乘坐計程車離開了古玩交易公司。咦？她這是要去哪？會不會是個機會……李好心裏一動，馬上調轉方向，遠遠地跟了上去。

……

丁佳漪在火車西站附近下了車。拎著手提包，一頭扎進了人流的方向。在小心的變換了幾次路線，確定沒人跟梢後，就拐進了車站後面的城中村裏。目光在難以辨識的門牌號中逐一掃過幾眼後，徑直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這裏基本上全是當地村民自建的出租屋，裏面居住的人群，大多是農民工和附近的攤販。平房密集，街面狹小，四通八達的冗長巷道中，隨處可見被人遺棄的垃圾和牆角便溺的痕跡，空氣中更是瀰漫著一股陳腐酸臭的味道，衛生狀況令人堪憂。

角落裏一間昏暗的出租屋內。一個戴著眼鏡的光頭男子，雙手枕在頭後，半躺在床上閉眼假寐。床頭櫃上放著一把仿六-四式手槍。此人正是先前李好故意放走的那個魚餌。

大約過了10分鐘的樣子，丁佳漪找到了這裏。她站在出租屋的門口，環顧四周，看到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就拉低了帽簷，上前敲了敲門。

屋內的眼鏡聽見敲門後，一翻身拿起手槍，打開保險快速走到門口。壓低了聲音，謹慎的問道，「誰？」

「刀哥讓我給你送錢來的。」

眼鏡拉開門，打量了一眼丁佳漪，「進來吧。」

側過一個身位，把她讓進屋後，伸頭往外面掃了幾眼，趕緊又把門關好。不過，眼鏡並沒有把槍放下，槍口的方向仍然是沖著丁佳漪的，神情看上去也十分警惕，「你跟刀哥多長時間了？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丁佳漪沒有理會這個問題，直接把手提包遞給他，「刀哥說了，讓你拿上錢趕緊離開金州。有事他會再聯繫你的。」

「打開！」眼鏡語氣生硬，絲毫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

丁佳漪走到床前，拉開手提包，直接把包翻轉過來，裏面裝的現金頓時全部掉落到了床上。粗略目測的話，至少也有20捆左右。

眼鏡站在門口，親眼看到手提包裡確實除了錢，再沒有什麼別的東西，這才鬆了口氣。把槍別到了後腰上。上前幾步，走到床的另一邊，摸出一個旅行包，把散落在床上的錢，都塞了進去。「刀哥就是不說，老子也不想再回來了。對了，你來的時候，後面沒有尾巴吧？」

「沒有。」丁佳漪從兜裡掏出一張票據，朝他扔了過去。「這是今天下午三點半的汽車票，你看一下，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走了。」

「沒事了，你走吧！」

紙質車票很輕，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後，並沒有落在床上，而是直接飄落在了地上。眼鏡下意識的低頭伸手去撿。這時，丁佳漪突然摘下自己的手鐲，反方向一擰，手鐲瞬間一分為二，露出裏面的一根魚線來。接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前滾翻，把魚線繞在了眼鏡的脖子上，同時用膝蓋頂住他的後背，用力一拉。

猝不及防的眼鏡，根本就來不及去掏別在腰上的手槍。兩隻手隻想拚命抓住，勒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死亡魚線。雙腳也使勁的在地上胡亂的蹬著，但遺憾的是，所有的動作都是徒勞的。僅僅十幾秒鐘的功夫，他的手腳就全垂了下來，攤倒在地上不動了。

丁佳漪伸手試了試眼鏡的鼻息，確定他已經死亡後，就把魚線收回手鐲，原戴回到了自己的手腕上。拔出別在他後腰上的那把仿六-四式手槍。關上保險，退出彈夾，試著扣動扳機，擊發了一下。感覺還不錯，挺順手的。把玩了一會兒後，又把彈夾重新裝好。插進自己的腰間。轉身把旅行包裡的錢，重新倒出來裝進自己之前帶來的那個黑色手提包裡後。才往門口走去。

不料剛拉開門，一個黑洞洞的槍管就頂在了她的頭上。

「進去！」低沉的聲音響起。

憑著額頭上傳來的冰涼觸感以及多年來在生死線上掙扎的經驗告訴丁佳漪，來人十分危險！而且手中握的是一把打開保險的真槍。她面無表情，聽話的往屋內退去。持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尾隨而來的李好。他隨手關上房門，「認識石康嗎？」

沒有回答。

「你跟了於世存多久了？」

回答他的，還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