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縣雖然不算太大，但是要整個走完，還是需要費些功夫的。

第二天，按照幾人事前商量好的決定，孫靜和王蓉去了常山縣派出所，準備看看余勤華他們調查的方向和思路，也好讓自己少走點兒彎路。不管怎麼樣，人家好歹也是有著『黃金二組』的稱號，在實力上確實是不容小覷的。

李好幻化成『趙權』的模樣，一個人騎著輛老破的自行車，由東向西，延著常山縣的主公路轉悠了起來。他騎得不快不慢，利用神識一點點的在周邊尋找著那把丟失的手槍。不過，已經過去整整一下午了，什麼都沒有發現。夜幕漸漸降臨，月明星稀，李好並沒有選擇回去休息，仍然蹬著那輛破自行車，慢悠悠的延著馬路騎行。

等他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已經是第三天的早上6點多了。

李好停下來默默的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在小巷裏穿來穿去的又騎了半個多小時，才在一家隴州牛肉拉麵館的門口，停了下來。

「師傅，下個二細，多放一些辣子！」

「喲，老同志，不好意思啊，你來的太早了，水都沒有開呢，估計還要等上十幾分鐘吧。」

「哦，沒關係。等就等著吧。」李好隨口答應一聲，就在店裏閑轉了起來，走到取餐口跟前，往裏面一瞅，大概有3、4個人在忙活著，有揉面的、有搞衛生的、有整理調料碗的……

「唉，師傅，我怎麼看著你這麼眼熟啊！」李好看著揉面的師傅，「咱倆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啊？」

揉面師傅聞言，抬頭望了李好一眼，想了想，茫然的搖了搖頭，操著一口正宗的隴州方言，「哎呀，記不太清楚了，你是哪裏人？去過隴州沒有啊？」

「哦，我是古漿市的……」李好仔細看過張四海的資料，上面寫著，他的老家就是六堰省古漿市的。

「呵呵，那你肯定是記錯了，我一直都在隴州待著呢，今年剛來的長陽，也沒有去過六堰。」揉面的師傅一邊揉著面，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李好聊著天，「不過，我這人就是個大眾臉，認錯了也很正常。」

「嗯，也許吧。」李好從兜裡掏出一包煙來，走到收銀台，遞給老闆了一支。一回頭，看見一個小夥兒正好從裏面出來拖地，就也順手遞給了他一支，「來抽支煙，受累打聽一下，這附近有啥便宜的住房沒有啊，我也想租上一個。」

「哦，你在這附近上班？」老闆自己把煙點上，上下打量了李好一眼。

「那倒不是，我……怎麼說呢，還在找工作中，你也知道，現在想找到一個比較合適的工作太難了！」

「哦，這樣啊……」老闆吐了口煙圈，「師傅，怎麼稱呼啊？」

「我叫趙權，」李好吐了一口煙，剛要說些什麼，就聽見操作間裏面『嘩啦』一聲，兩人同時扭頭往操作間看去。

「怎了？」老闆沖裏面吼了一句。

「哦，老王踩到水了，滑了一跤，」揉面師傅在裏面答了一聲，「人沒事，就是摔碎了幾個碗。」

「給你說了多少遍了，拖布要擰幹了再拖地！」老闆一聽沒啥事，就把頭轉回來，埋怨了正在拖地的小夥兒幾句，「回頭再把你自己摔了，就有的樂了！」

小夥兒訕訕的笑了笑，並沒有接話。

李好扭過頭繼續和老闆聊著天，「唉，現在什麼工作都不好做啊……」

「誰說不是啊，」麵館老闆非常認同的點點頭，「對了，趙師傅，你怎麼想到，來這麼個破地方啊？市區不比這裏強多了。」

「唉，說出來你肯定不信，」李好無奈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開口說道，「我這腦子有點時靈時不靈的，好多事情都記不太清楚了……我本來打算去南方找我弟弟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走著走著就到這裏來了，好像在這裏能找到和我弟弟相關的東西一樣。」

「趙師傅是想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麵館老闆吐了口煙圈，有些不置可否的看了李好一眼，「呵呵，照你這麼說的話……」老闆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身後一聲吆喝，「師傅，你的二細好了！」

「好勒，」李好起身把面端過來，放在桌上，「唉，老闆，我剛剛和你聊什麼來著？」

「沒什麼，沒什麼，吃麵吧，趁熱吃才香。」老闆看出來李好的神智確實有些不太清楚，就自動結束了和他的這段對話。心想，像你這樣的是不好找工作。

不一會兒，吃麵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老闆也開始忙了，就再沒有搭理李好。

李好自顧自的吃完面，又在麵館裡轉了幾圈，喃喃自語了一番，這才蹣跚的走了出去。

……

下午2點多，一個瘦高的男子，拎著一包切剩下的熟牛肉邊角料，準備下班回家。

「唉，老王，留下來打幾把牌再走唄。」老闆伸頭喊了一句。

「不了，回去帶娃呢。」老王師傅沒有回頭，只是向後方揮了揮手。

「這個老王，還真是挺顧家的，自從小兒子出生後，牌也不打了，煙酒也戒了。」麵館老闆自顧自的感慨道，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開始往一堆湊的幾個人，「你們幾個，以後都要向人家好好學學，知道嗎？」

……

李好此時不遠不近的跟在那個王師傅後面。不過，此時他已經換成了一個背著書包的女孩模樣。

王師傅始終低著頭，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一直走到一個住宅小區才停了下來。

「小王，今天回來這麼早啊？」一位老大爺剛出小區大門，就笑著跟王師傅打了個招呼，「上次的事情，謝謝你了啊。」

「沒事，王叔，您一個人在家不方便，以後有什麼事情，就隻管說，不用客氣。」

「王哥，我今天中午燉了隻雞。和兒子一次也喝不完，回頭給你們盛上一些，拿給嫂子嘗嘗。」

「好好，那先謝謝了啊！」

「謝什麼，都是鄰裡之間的。」

往前沒走幾步，有人迎面朝他走了過來，「唉，王哥，你來的正好，我剛在舊貨市場買了個茶幾，電梯裡放不下，方不方便幫我搭把手？」

「沒問題，」王師傅把手中提的牛肉-袋子，順手掛在小區裡的健身器材上。兩人抬著茶幾就哼哧哼哧的往樓梯間走去。等他下來的時候，手裏還多了半個切好的哈密瓜。

……

李好本來想給孫靜打電話，讓她倆直接過來帶人的。但是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他又有點猶豫了。

……

「回來了？瞧你這一身的汗，快去沖個澡吧。」一個年輕的婦女，懷裏抱著一個不滿周歲的小孩，迎了上來。

「唉，知道了。」老王順口答應一聲，把牛肉和哈密瓜放進冰箱裏，就去了洗手間。很快，水聲響了起來。不過，王師傅並沒有脫下衣服洗澡，而是表情獃滯的坐在馬桶上，一動不動，任憑旁邊的淋浴頭嘩嘩嘩的往外流著水。

「老公，你今天怎麼洗的這麼慢？」女人把小孩放在床上哄睡著了，就走過來敲了敲門。

「哦，這就好了，這就好了。」敲門聲驚醒了沉思中的王師傅，他下意識的答應一聲，站起來把淋浴器關上，腳步有些蹣跚的走了出來。

「老公，你怎麼了？」看到王師傅這幅魂不守舍的樣子，女人有些不放心，「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

王師傅沒有接話，反而直接走到了床邊，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箱子來。

打開後，裏面裝的全是書籍，什麼類型的都有。王師傅從書堆裏面抽出一本厚厚的《華國地質學》，翻開扉頁……

書的中間已經被整個掏空了，裏面塞著一個黑色的布包。女人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男人的一舉一動，雖然沒有說話，但顫抖的身體還是出賣了她緊張不安的情緒。

王師傅滿臉愛憐的望了自己的女人一眼，又低下頭，親吻了一下還在睡夢中的兒子，這才顫顫巍巍的打開了黑布包，眼角的淚水，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

黑布包裏面除了有一張銀行卡外，赫然還裝著一把五四式手槍和8顆黃橙橙的子彈。

「老婆，這是用你的名字，辦的一張銀行卡，密碼是你生日……這裏面有4萬多塊錢，都是我平時一點一滴攢出來的，雖然不多，但也足夠你和孩子維持一段時間的了。」王師傅的語氣有點哽咽，「我原以為，這輩子會和你這麼一直走下去……但是……今天麵館來了一個人，讓我又想起了幾年前那個恐怖的夜晚……看來是這就是天意啊！」。

「老婆，對不起！」王師傅慢慢的對女人說起了自己的過往，女人一邊聽著，一邊小聲的抽泣著。說完之後，王師傅深深的籲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輕嘆一聲，小心翼翼的把手槍和子彈，包了包，裝在一個口袋中，拎起來就往門口走去，「我剛剛想清楚了，不能連累你們娘倆！我現在就去自首！」

「老公，等一下！我……我和孩子陪你一起去！」女人擦了擦淚水，堅定的說。

聽到這句話，王師傅的背脊瞬間就挺直了起來，「好……好……有你，這輩子，我沒白活！」

……

看到這裏，李好收回神識，也掏出了手機。

「喂？李好，你那裏情況怎麼樣？有什麼線索沒有啊？」孫靜那邊聲音有些嘈雜，「二組這邊有幾個思路，確實挺不錯的。要不你先回來，我們再碰一下。」

「這個先不急，姐，你倆不在派出所嗎？」

「對啊，我和小蓉現在在批發市場呢，這裏地勢複雜，外來人口也比較聚集。我倆想先在這裏調查一下。」

「嗯……不用了，」李好有些隨意的說道，「那個張四海已經決定自首了。我們一會兒在派出所碰面吧。」

「你說什麼？張四海要自首？你找到他了？」孫靜聞言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他身上可有槍啊，你遇到危險了沒有？」

「沒有，姐，你們趕緊往回趕吧。我也要回去了，見了面再細說。」

……

常山縣派出所的院子裏，走進來了一男一女，兩人徑直走進了『報案室』。

男人懷裏抱著個嬰兒，只見他滿臉深情的在女人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依依不捨的把懷中的孩子遞給她，一轉身，義無反顧的走到了一個辦案民警前面。

「我叫張四海，是來自首的。」

「呵呵，等你很久了！自我介紹一下，冰峰市刑偵支隊六組，李好！」李好上前握住了張四海的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做出了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我會在領導面前，幫你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