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幽幽緩緩走進臥室，在距離他兩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顧瑾寒。」她開口叫他，聲音小心翼翼的。

顧瑾寒沒有說話，微微地低垂著頭，像是沒有聽見一般。

葉幽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看不清臉上的情緒，隻覺得這一刻的顧瑾寒是她認識他以來，最孤獨落寞的一次。

她心裡悶悶的，很疼。

葉幽幽走到他身邊，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這才發現，原來他低著頭是在看手裡的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有些微微泛黃。邊角的地方略有點破損，因該是被人經常拿出來翻看所以才會這樣。

照片裡一位女人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站在花園裡，小孩兒似乎有些不想被抱著，伸長著雙臂想從她身上下來。女人則溫柔的笑著安撫他。

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白色的旗袍，靜若幽蘭，笑容嫻雅溫柔，是年輕的顧母。

葉幽幽看了一眼顧瑾寒，那個被抱著的孩子，應該就是顧瑾寒了。

這是顧瑾寒小時候和顧母的合照。

葉幽幽凝視著顧瑾寒的側臉，沒說話，視線看向他另一隻手。發現手掌一片刺目的猩紅。

她握住顧瑾寒受傷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手掌朝上，仔細一看，發現了掌拿到一指長的傷口。

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乾枯的血漬呈暗紅色，凝固在傷口處，看起來有些猙獰。

這條傷口，應該是被媽誤傷到的吧。

葉幽幽心想。

她低下頭，拿過托盤裡的濕毛巾，一點一點替他將收口周圍的血漬擦乾淨，動作極盡溫柔。

擦乾淨以後，她又用棉簽蘸取雙氧水，輕輕地為他清洗傷口。

寂靜的臥室裡，落針可聞。

清洗傷口、上藥、包紮……

葉幽幽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溫柔，生怕一個不小心弄痛他。

直到一切都做完了，葉幽幽雙手捧起顧瑾寒那隻受傷的手掌，低下頭，將自己的唇貼他的手背上。

毫無預料的，一地淚水落在了手背上纏著傷口的的紗布上。

那隻被她親吻的手忽然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的撫上她濕潤的臉頰。

「小兔子。」

自她進屋以來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終於開口了。

葉幽幽抬起頭，對上顧瑾寒那雙猶如深邃的黑眸，她點了點頭，「嗯，我在呢。」

顧瑾寒盯著她，半晌，又垂下頭，將視線落在手裡的照片上。

「她年輕的時候真的很美。是燕城的第一名媛，追求她的男人可以繞護城河兩圈了……」

顧瑾寒的聲音很低沉，帶著一絲埋怨，一絲心疼。

「可是，她卻偏偏選擇了一個不愛他的男人，她明知那個男人心裡沒有她，卻還是一意孤行嫁給了他，還未他生了孩子，你說，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她這麼蠢的女人。」

說到後面，顧瑾寒的聲音染上了一絲溫怒。

葉幽幽知道她說的是顧母，他心裡的怒。卻是沖著把顧母害成現在這樣的人。

「顧瑾寒。」葉幽幽往他身邊靠了靠，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媽沒有錯，錯的是那個不知道珍惜她的人。」

顧瑾寒低垂著頭，手掌漸漸收緊，突然一圈捶在地上，「當初，我如果能早點找到媽，如果我能早點發現顧啟赫的背地裡做的事情，也許媽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顧瑾寒，你手上還有傷。」葉幽幽連忙抓住她的受傷的手。果然見傷口又裂開了，紗布頓時被鮮血染紅。

她盯著顧瑾寒，剛剛止住的淚水又留了出來，「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媽她也不會希望你這樣想的。」

葉幽幽記得裴影和她說過，顧瑾寒是在麗國的精神病院找到顧母的，按照時間來推算，如果當年顧母「去世」的時候就被送到了哪裡，那麼她在精神病院至少待了七八年。

那七八年的時間，真不知道顧母是怎麼過來的。

見顧瑾寒不再有什麼動作，葉幽幽拆開了剛剛包紮好的紗布，重新為他處理裂開的傷口。

顧瑾寒看著葉幽幽，那雙清冷的眸子一點點恢復光亮。

「小兔子。」

冷不防的，顧瑾寒的聲音再次傳來。

葉幽幽替他把紗布纏好，這才抬頭看他。「嗯，我在。」

顧瑾寒盯著她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問道：「會一直在嗎？」

葉幽幽微微一愣，伸出雙臂緊緊的環住他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頸項間，「會一直在的，永遠都會在你身邊的，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我就算背棄全世界也不會背棄你的，我是你妻子啊。」

我是你妻子。

我那麼愛你，怎麼捨得離開你呢。

臥室裡又是一片寂靜。

兩人相擁，兩顆心緊貼在一起，彼此感受著對方的呼吸和心跳。

就在葉幽幽以為顧瑾寒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他略顯乾啞的聲音：

「小兔子，如果媽走了，我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葉幽幽鼻子一酸，用力咬住唇，才不讓自己眼淚掉下來。

這是葉幽幽第一次從顧瑾寒口中聽到她將自己視為了親人，她本該很開心的，但。在這種情況下她去沒有半點開心的感覺。

葉幽幽心裡一疼，咬了咬嘴唇，開口道：「顧瑾寒，媽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葉幽幽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溫雯雯！

當年她一個快死的人溫雯雯都能將她從鬼門關救回來，如果她能來給顧母醫治的話，顧母的病就還有希望。

可是……

眼神忽然暗了下來。如果要找溫雯雯幫忙的話，那她和顧瑾寒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其實，葉幽幽也沒指望能瞞W一輩子，她心裡很清楚。他遲早有一天很會知道的。

葉幽幽想到這裡，暗自咬了咬唇，心裡下定了決心。

「叩叩！」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葉幽幽抬頭，就看見牧葵站在門口。臉上並沒有多餘的情緒。

牧葵叫道：「寒少。」

葉幽幽和顧瑾寒分開，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就聽見已經恢復一張冰冷麵孔的顧瑾寒開口：「說。」

「剛剛接到醫院的電話，陳媽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葉幽幽一聽。小小的鬆了口氣。

顧瑾寒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也輕鬆了一份。

葉幽幽站起來，見顧瑾寒也正準備站起來，於是伸手想去扶他。誰知道手剛剛伸出，顧瑾寒的身子一晃，筆直地向後面倒去。

葉幽幽頓時嚇的臉都白了，「顧瑾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