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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89章 再見玉衡
宋其方討要紫氣東來劍典一事,薑望與董阿做了彙報。

倒不是為了告狀,而是他違逆副院長的意思,這事必須得讓董阿知情才行。不然若是宋其方背後使什麼手段,那就夠薑望受的了。

當然宋其方也未必會做那種事,他在楓林城道院多年,一向口碑極好。便向薑望討要劍典,也可看做是為道院著想。

但兩方實力、地位都相差懸殊,薑望不得不多做準備,防患於未然。

董阿聽了,只是挑挑眉頭:「垂垂老朽,不必理他。」

薑望暗暗怎舌,院長真是直接……

不過這話他可沒資格接。

董阿又道:「你近來修行如何?」

「下月月中之前,就能夠完成第二個道旋的構築。」

「還算不錯。道旋構築越到後面越快,見天地門之前,修行多是水磨工夫。從遊脈境到周天境,唯一的關隘就是小周天的構建。對你來說不是難事。所以到達周天境時,通天宮內刻印的道術,現在就要開始考量了。你要明白,周天境刻印的第一道瞬發道術,對每個修者來說至關重要。並不是威能越強越好,要找到最合適你的那門道術。」

「弟子明白。」

董阿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以後再有望江城那種事,可以提前彙報於我。只要你有理有據,楓林城道院就絕不會不管自己的弟子。記住,你祝師兄未必護得住你。但本院可以。」

薑望心頭一熱,他在董阿這裏,的確感受到了亦師亦父的情誼。

但董阿並不給他表達感動的機會,說完便擺擺手:「你去吧。」

……

深夜,薑望從睡夢中驚醒。

他披衣帶劍而起,行至院中。

黑紗蒙面的女人就那麼笑看著他,在寒冷冬夜依然穿得纖薄,彷彿一不經意,就會隨風而去。

「記得你答應我的三件事麽?」她問。

聲音婉轉在夜色裡,也是輕飄飄的。

薑望愕然:「現在?今天?」

這會子時已過,已經是冬月十一。這是郡院大選的日子。

三大郡院是國道院最直接的修士儲備庫。

如林正仁這種通過三城論道獲得國道院名額的,屬於保送。而祝唯我這種國道院直接發函的,屬於特招。都隻佔少數。

三大郡院五年一次的聯比,才是晉入國道院的最廣途徑,每期錄入一百名修者。

楓林城道院修行五年以上的學子都報名參加此次大選,當然也包括黎劍秋。經三山城一行,他們的關係變得更密切了,今天薑望本準備去給他送行。

黑紗女人柔聲道:「第一件事,就在今天。」

薑望想了想,返身回屋,「稍等。」

他給安安留了一張字條,告訴她自己臨時有事出門,如果今天沒能回來接她,便讓她去找凌河。

其實現在安安已不太令人擔心,在薑望脫不開身時,唐敦很多時候已經擔負起來接送安安去學堂的重任,用他的話說就是,總得幫先生做點什麼才安心。而且兩人都在接受薑望的武學指導,勉強算得上同門「師兄妹」,關係倒也熟絡。

薑望再次帶上房門出來,矇著黑紗的女人已經飄身上了屋頂,在月色下遠去。

薑望提身追上。前面那背影裊裊娜娜,好像觸手可及,又總是隔著一層距離。

「姑娘,我該怎麼稱呼你?」薑望在大約四個身位的距離,一邊疾行,一邊問道。

「不是說了麽?叫姐姐。」前面的聲音飄來,動聽得不太真切。

「『姐姐』畢竟太籠統,指代不出一個這麼特別而又具體的你。」薑望回得特別誠懇,也特別有底氣,

他早先特意問過趙汝成這樣的問題,趙汝成教他這樣回答。

「喲。」黑紗蒙面的女人特意停了停,等到薑望追至身側,才扭頭似嗔似喜地瞥了他一眼,「誰教你說的?」

「沒,沒。」薑望往旁邊看了看:「我自己瞎說的。」

「男人說謊的時候,通常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我不敢看你?薑望想著,特意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堅毅。

「為了掩蓋心虛,有時候反而會變得格外強硬。」

我還是閉嘴吧。薑望想。

「嘻嘻。」女人話鋒一轉:「既然咱們第一次見面,我就見過你的裸身……」

在薑望竟然微紅的臉色中,她轉道:「裸身背後的蓮花,那麼,就叫我白蓮吧。」

「好的,白蓮姑娘。」薑望如釋重負,下定決心,能不聊天就不聊天了。

但他很快又問道:「我們是要去做什麼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隨口起了一個名字敷衍的白蓮姑娘道。

「那,我們這是去哪裏?」

「到了你就知道了。」

「……」

一路無話。

白蓮似乎有意試探薑望的速度極限,出了楓林城之後不斷加速,一直到薑望表現出明顯的吃力時,才稍緩下來。

天色漸變,路邊不斷後退的景物也漸變。

薑望忍不住道:「我們這是去三山城?」

「到了你就知道了。」白蓮似乎是有意調戲,話說完,自己樂了。

薑望隻得憋住一肚子疑惑,蒙頭跟著趕路。

等到白蓮終於停下時,已日頭高起。

看著眼前的高峰,耳聽隱隱獸吼,薑望頓感不妙道:「你要在玉衡峰做什麼事?」

白蓮看著他,眼睛裏似乎在笑:「放心,既不做違背你原則的事情,也不做讓你送死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情?」

「先跟我上來。」

「等等?我們要上玉衡峰?那麼多凶獸,就我們兩個人?」

白蓮似乎早有準備,躬身鑽進一個岩穴裡,一會兒工夫,拿著兩張獸皮出來。

她自己披上其中一張,將另一張丟給薑望。

「披上它。」

那大約是一張虎皮。手感很好,但似乎並沒有經過太細緻的處理,有一股腥味。

「披著它做什麼?假扮成凶獸嗎?」薑望覺得今天的一切好像有點荒謬。

「你不是問我,怎麼上玉衡峰嗎?」白蓮整個人裹在巨大的獸皮裡——那好像是狐皮或者什麼,花紋很漂亮——走過薑望身邊。「這就是答案。」

「不是。」薑望有些頭疼,「難道披著獸皮,凶獸就會把你當做同類嗎?」

「凶獸沒有神智的。你不知道嗎?」

「話是這麼說,但是……」

「太荒謬了對麽?想不到在這麼難對付的凶獸群面前,可以用這麼這麼簡單的方法混進來?有些時候難倒我們的,不是現實的困境,而是思想的困境。」

白蓮拿出一瓶藥膏,在手上抹了抹,又挑出一點,示意薑望伸出手來,在他手背上也抹了一點。

她邊抹邊解釋道:「再加上這種掩蓋味道的藥膏,只需要一丁點,就不虞被凶獸發現。」

她的手指很涼,又有著很微妙的溫軟,在手背上輕輕地旋了幾圈,便離開了。

「簡單來說,就是困難有解,傻子無醫。」她最後總結道。

「總感覺你是在罵我啊……」薑望嘟囔著,一邊把虎皮披在了身上。

就在這時,他的眼神凝固了。

凝固在遠處一個岩穴前,他看到,影影綽綽的,有幾隻殺人岩蜂在進出。

但他分明記得,就在不久前,三山城主竇月眉,是如何將這種凶獸殺乾淨的。

「這些殺人岩蜂……不是被殺絕了麽?」薑望問道。

他的聲音裡,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慌亂。

「你說呢?」

白蓮的聲音,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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