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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90章 長嘆
薑望率先開闢神魂戰場時。

華袍少年有兩個選擇,一是不管不顧,看看是他先壓碎薑望,還是神魂先被薑望擊垮。二是同時迎戰另一個戰場。

或許是出於自信,或許是對完美勝利的要求,他選擇了後者。

這個選擇不能說錯。因為兩個人都無法確定,到底哪個戰場能先結束。

薑望願意賭,他不願意,僅此而已。

在薑望果斷縱劍而至的這極短時間裏,他也迅速掃清了薑望留在他通天宮裏的神魂花海。

如果再快一息,那麼勝負也還未定。

可惜沒有那一息時間。

「我想問問,為什麼我會輸?」

華袍少年看著薑望問。

不得不說,這少年雖然先前看起來似乎是個傲慢的傢夥,但這個問題……好單純。

大家本是競爭對手,誰願意交淺言深。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大約是他眼中真實無虛的迷惑,讓人很有好感。的確客觀來看,無論從哪個方面比較,他的實力都不輸於薑望。

薑望想了想,說道:「我倒是想先問問你,在你的通天宮裏,我施展神魂花海的時候,你好像愣了一下。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華袍少年搖搖頭:「我不想說。」

呃……

這是請教的態度嗎?

薑望收了劍,長相思沒有映照進太虛幻境,這把太虛幻境裏的普通兵器並不怎麼合用,沒辦法最大化發揮他的劍術。

不過如果是在現實中交戰,以這華袍少年一看就很有豪門氣質的樣子,他能動用的寶物、法器肯定也更多。

薑望搖搖頭,並不計較這少年的態度問題,很是直接地問道:「你有遇到過危險嗎?我是說,真正有可能會死的那種危險。」

華袍少年想了一陣,說道:「從來沒有。」

「看來你出身一個很顯赫的家族,並且你很受寵。」薑望順嘴分析。

「這跟我們的勝負無關。」他很有些警惕。

名門子弟難免被人攀附,所以保持警惕心也很正常。薑望現在也見識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了,但認識的公子哥裡,還真沒誰有眼前這位表現得這麼生硬。

就像是那些把長輩的話記在心裏,然後去硬套的那種少年。很容易得罪人,非常青澀。

薑望忽然發現自己的心態好像過於「成熟」了些,明明也不比面前這少年大多少,看他卻像看小孩一樣。

想到這兒,他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可能缺少搏殺的經驗。我指的不是太虛幻境裏的搏殺。這裏的戰鬥很真實,但畢竟不是真實。因為在這裏,你不會真的死。」

華袍少年若有所思。

這是一個很執拗的少年,薑望已經領教過了,因此不得不補充道:「我不是建議你去嘗試生死搏殺。在修行的路上,夭折的天才不計其數,你的家世可以讓你避免危險,這是絕對的好事。安穩的修行,一步一步往前走,才是你們這些名門子弟應該走的路。」

「我知道。」華袍少年點點頭:「謝謝。」

薑望於是右手微引,示意他可以離開論劍之地了。

不管此人家世如何,他還真沒有攀附的心思。只是這少年真心相問,他也就誠懇作答罷了。倒不在乎給自己太虛幻境裏內府境層次的爭鬥增加難度。變強這種事情,從來都應該是自己的努力,而不是靠扯別人的後腿。

「那個。」華袍少年卻並未就這麼離開,很有些扭捏,但還是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大概是薑望坦誠的態度令他放下了防備,他想要交個朋友,但又沒什麼經驗,不知道怎麼結交,於是顯得很唐突。

「獨孤無敵啊。」薑望道。

「我不是問這個,真名。」華袍少年說。

薑望隨口便道:「張臨川。」

華袍少年好像有些生氣:「你不想說算了。」

薑望有些吃驚,他用張臨川的名字縱橫天下,還是第一次被人拆穿呢。

本來確實是隨口敷衍,他雖然跟這少年年紀可能差不多,但是他要成熟得多,當不至於三兩句便要交心。

而且這少年雖然第一次給人傲慢強大的印象,但大約是被保護得很好,內裡其實單純。「單純」的另一面就是,應該很好糊弄。

隻沒想到他單純是單純,但其實很敏銳,一眼就看出來薑望的敷衍。

薑望無奈地按了按額頭:「怎麼跟你說呢,咱們這是在太虛幻境,你知道吧?現世裡誰也不知道誰,暴露真實身份是一個挺冒險的事情。我們只是打了兩次,根本談不上熟悉……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華袍少年只是經歷得少,不怎麼通世故,但無疑是個很聰明的少年。

一聽薑望這樣說,立即便道:「抱歉,是我失禮,忘了先自我介紹。我一時忘了這裏是太虛幻境,大家都不認識我……」

哈,意思在現世沒有誰不認識他?薑望突然想到了與重玄勝認識沒多久的時候,那傢夥在戰鬥中不小心用了重術,一個勁的要他保密。也是對自家名頭非常的自信。一副「天下誰人不識我」的姿態。

這些個名門子弟啊……

不過話說回來,出身名門,也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我叫左光殊。」華袍少年說。

「啊你好,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薑望順嘴就是一番挺敷衍的套詞,但忽然反應過來。試探地問道:「你認識……左光烈嗎?」

左光殊表情忽然一冷:「看來他真的很有名。」

「所以你們是什麼關係,方便說嗎?」薑望問。

左光烈是他修行路上繞不過去的一個人,他雖已身死,留下來的光芒,至今還在幫他照亮前路。

「他是我兄長。僅此而已。」左光殊的態度已經很冷淡了,大概只是因為教養的關係,還是做出了回答。

「你們呢?朋友?敵人?」

薑望心中一動。大概明白了,左光殊為什麼在通天宮裏看到神魂焰花的時候,竟愣了一下。「焰花」道術本就是左光烈的天才創造,而他的神魂焰花基本是照搬焰花的思路。左光殊當然不會認不出來。

不過……「兄長」,和「僅此而已」,這兩句實在不搭。

兄弟倆的關係,好像不是太好。

「當然不會是敵人,我很尊敬他。」薑望坦誠說:「我的名字是薑望。」

「是嗎?」左光殊冷淡道:「可惜我已經不想認識了。」

他似乎非常介意薑望在聽到他跟左光烈的關係之後才自報家門,難得想交個朋友的心思好像也熄了。

招呼也不打,便已離開。

論劍之地分開,重新化為各自的論劍台,將兩人送回。

薑望怔了一怔,他倒並未因為左光殊的失禮而生氣。這不過是一個有些孩子氣的少年,大概是不存在什麼壞心思的。

他只是……突然想起來他服下的那顆開脈丹。

那顆趙汝成說非常難得的開脈丹。

強如左光烈,身死魂滅,血肉成泥,身上所有的寶物全都崩碎,卻獨獨保留下一顆丹藥。

難道丹藥會比那些法器、寶物更堅固、更不容易毀壞嗎?

唯一的解釋,就是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左光烈下意識地保護了它。

揭開那堵在破裂瓶口的左光烈的血肉,看到那顆開脈丹的那一幕。

至今回想起來,仍然如此清晰。

那一次,他重新把握住了命運。

而左光烈在油盡燈枯時,仍拚盡餘力保留下來的那顆開脈丹。

是留給……剛才這個少年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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