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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69章 如今東來
余北鬥親上天刑崖,三刑宮公開為薑望正名之後……

景國方面始終保持著緘默。

既不堅持薑望有罪,也不試圖解釋什麼。

天下列國不斷有人站出來抨擊鏡世台冤屈薑望的醜聞,但最夠分量的那些人,始終不曾表態。

好像有一層無形的罩子,把沸騰的物議局限在某個程度之下。

明明波濤洶湧,但始終不能捲起狂瀾。

所有人都知道,景國絕不會以淡化的手段處理此事。在齊國的緊盯之下,這件事也沒有淡化的可能。

人們在等待著天下最強之國的表態,無數雙眼睛,注視著這中域霸主。

在這樣的時刻……

景國西天師余徙,忽然現身盛國江州城,代表景天子參與盛國太后的壽宴,並親手奉上賀儀。須知因為離原城大戰的關係,這場壽宴原本是取消了的!

此外,景八甲排名第一的鬥厄軍統帥、真君於闕,更是親赴象國都城,到萬和廟賞巨象!

在這樣敏感的時刻,強景兩位真君接連出國,靠近兩處戰場,景國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

他們要用兩場勝利,讓天下閉嘴!

……

……

就鏡世台冤屈黃河魁首薑望一事,景國根本沒有做出任何錶態。

大有「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架勢。

但僅僅只是景國兩位真君離境,世間的輿論風向,就已經悄悄開始轉變。

已經開始有聲音說:「薑望擺脫通魔罪名一事,只不過是齊國妄圖挑戰景國的布局,余北鬥早就想要入主觀星樓,這次不惜以名譽為注,在向齊國示好。都是交易罷了!自古以來,妄圖挑戰景國的野心家不知凡幾,當年統合東域的暘國也曾揮師西進,今安在?齊國不免重蹈覆轍!」

還有人說:「三刑宮想爭顯學第一已經很久,但不知拿什麼跟道門比?這一次表態實在有些可疑……」

更有人說:「余北鬥急於恢復命佔之術的地位,做出什麼事情都不奇怪。比如薑望這一次打破傳說的戰績……也未嘗沒有捏造的可能。」

景國似不言,然天下為景而言者,不知凡幾。

像是先前時候,景國公開宣布薑望有通魔之嫌,需擒住去玉京山公審,但根本連相關證據都沒公布出來,天底下就已經對薑望罵聲一片。

在很多個時候,景國幾乎可以等同於真理。

一舉一動,都有無數擁躉。

這是千百年來處於絕對強勢地位的景國,在現世留下來的深刻影響力,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易。

……

……

星月原上關於薑望的討論,其實也從未止歇過,

這場集結了景齊兩方勢力年輕天驕的戰爭,薑望雖未到場,卻一直是眾天驕討論的焦點。

軍帳中,文連牧斟酌了又斟酌,終是開口道:「其實這個,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王夷吾面無表情:「我先通天的,我先騰龍的,也是我先內府的。至於『術業』,我專攻的就是戰鬥。」

「哈,好像是這樣的哈。」文連牧撓了撓頭,心念急轉,終於又找到了理由:「觀河台上天驕如雲,彼此碰撞,理所當然會激發很多靈感。你當時身在軍中,沒能登上觀河台,錯失了很多機會。若非如此,你也當……」

王夷吾看著手裡的軍報,漫不經心道:「我去不成觀河台,也是因為在東街口輸給了他,然後被禁足。」

在文連牧看來,他越是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指不定心裡越是在意。抹著冷汗,迅速地幫他辯解:「不能這麼說,那一次你是先戰重玄勝和那個十四,再戰的薑望,難免有些力衰,未能展現巔峰……」

王夷吾終於瞥了他一眼:「打個重玄勝我還力衰,文連牧你確定要如此羞辱我嗎?」

「咳!我其實是想說……」文連牧隻覺頭都快炸了,憋了半天,吭哧道:「今時不同往日。你的兵主神通,需要時間來成長,也需要經歷來補充。往後……日子還長著呢!」

王夷吾似笑非笑:「莫欺少年窮,莫欺中年窮,然後一把年紀了莫強求,然後人死為大?」

「……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文連牧一臉糾結地道:「我是說……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總有機會!」

「行了行了。」王夷吾擺擺手:「差一步就差一步,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別人能落後,我王夷吾難道是什麼天命之子,一步落後不得?」

他很是不爽地看著文連牧:「但你不用一直提醒我吧?!」

「嘿嘿,嘿嘿。」文連牧撓了撓後腦杓,裝傻充愣地笑了起來。

他當然是怕薑望青史第一內府的戰績,打破了王夷吾的戰心,所以自己在這邊百般找補。

卻一時也忘了……

王夷吾何以是王夷吾!

那是全軍演武、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天驕,打遍了九卒方得同境無敵之名的真正強者。

他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別人的吹捧,而是一雙鐵拳,和堅定的心。

所以到底是他擔心王夷吾戰心受損,還是因為他自己,在那鑄就傳說的戰績之前,退縮了呢?

他是在幫王夷吾找借口,還是在想辦法安慰自己?

以內府境界,戰勝四位巔峰外樓的人魔……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

在已經知道戰果的現在,去逆推過程,卻也想不到該怎麼做!

「走吧。」王夷吾將手中的軍報一放:「前軍已經不痛不癢地交戰好幾合了,去看看今天的軍議議什麼。」

文連牧撇了撇嘴:「總歸還是那些敷衍的東西,方宥巴不得戰事就一直這麼不痛不癢。」

「畢竟是自家兵馬,死一個少一個,當然是想同連敬之下遊棋的。」王夷吾幫著解釋了一句,又冷道:「可也由不得他。」

兩人起身往軍帳外走,

所謂「遊棋」,即是象棋中一種拖延時間的賴皮手段,指不斷以重複且毫無意義的威脅手段保持局勢,通常是被禁止的。

象國大柱國連敬之和旭國兵馬大元帥方宥,這段時間可以說默契十足,仗沒少打,人沒死幾個。

這當然逃不過文連牧和王夷吾的眼睛。

他們自小生活在軍中,到底有沒有認真打戰,一眼就看得出來。

兩位內府境的天驕,對一位頂級神臨、天下名將隨意評點,不乏嘲諷……這場景是有些孟浪。但他們兩個已是習以為常,且就算是方宥自己聽到了,恐怕也只能裝沒聽到。

這就是齊國和旭國的差距。

那麼多個境界,也無法填補。

法家大賢韓申屠在他刊行天下的《勢論》裡說道:「強國頑童,執利器於弱國鬧市,人莫敢當也。是懼利器耶?懼頑童耶?」

下一句就答道——

「懼國強也!」

世間事,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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