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容一行人回到長安城。

烏雲先生從李傑他們手上，接過俘虜，然後吩咐道：「陛下親自指點的機會難得，你們需要好好把握。」

李傑、卓罪、隕星兩人一妖齊聲道：「先生教訓的是。」

對他們三人而言，此番自然是立下功勛。

不過，烏雲先生不會再獎勵表彰他們，他們自己也不敢做此奢望。

因為，張東雲提升他們三個的境界，讓他體會更高境界的奧妙，對他們來說，便已經是最大的獎勵。

雖然時間有限，但是已經足夠他們受益無窮。

如果他們有機會更上一層樓，那今天便是最大的機緣。

兩人一妖向烏雲先生道別後，不敢浪費時間，當即便在長安城裏靜心潛修。

螣蛇隕星之前有過經驗，知道時間有限。

身為周地總管的卓罪還有唐地副總管的李傑同樣不敢立即返回當地，而是在長安城裏爭分奪秒。

好在以他們三個如今在長安的地位，在城中自然也不乏適合閉關靜修的落腳點。

沈和容平靜目送他們離開，一旁的烏雲先生見沒有其他人後，則低首道：「十二姑娘，您回來了。」

「嗯，我有些事情，要跟大哥商量。」沈和容言道。

烏雲先生頷首：「陛下在大明宮。」

沈和容看了李夜羽一眼，然後說道：「儘快審出結果，送往大明宮。」

「姑娘請放心。」烏雲先生微微一笑。

「有勞了。」沈和容點點頭，然後身形飛起，徑自前往大明宮。

主殿內，張東雲化作昔年邪皇外觀模樣，靜靜坐在大殿中，看著外表只有十一、二歲年紀的女童走進來。

「大哥。」

「回來了？」張東雲語氣平和。

沈和容則點點頭：「雖然沒有到九峰書院和太清宮去，相關消息還是打探到一些。」

「沒能故地重遊，有些遺憾吧？」張東雲很直接的問道。

沈和容神情如常：「現在還不是小妹回去的時候，故而談不上遺憾。」

不說廖平已經落在張東雲手裏，僅是她先前和廖平交手的時候，對方質問張中行何在，沈和容心中便瞭然。

早先那個四處挑戰東疆大儒，過分狂傲的藍衣書生，在東疆失蹤，多半是落到自家大哥手裏了。

對於她和九峰書院的關係，張東雲就算沒有掌握全部信息，也必然已經知情。

甚至可能知道的還不少。

但越是這樣殘缺不全，才越容易引人遐想。

是以這次就算沒有李夜羽等人上門，她準備從中土回來，跟自家兄長談談了。

張東雲平靜審視對方：「那麼，什麼時候，時機成熟？」

「原本按照小妹的打算，大約重成大宗師之日，就差不多了。」

沈和容自嘲的笑笑：「祖父他們這些年，畢竟也沒有白費時光，九峰書院如今好歹有三個大宗師了。」

她一邊說著，面上笑容漸漸消失：「何況，小妹那塊仙跡碎片，也在他們手上。」

系統加持下，張東雲可以判定對方所言真假。

沈和容的回答，印證了他心中不少猜想。

「你是打算自己一個人處理了？」張東雲問道。

儒家第九境之上，被譽為儒家文宗，也稱儒學宗師。

而儒家文宗第三境之上，或者說儒家修行第十二境之上，則可稱大宗師。

大宗師並非正式的境界名稱，更多是一種約定俗成的尊稱和美譽。

「小妹不是要跟大哥還有十一哥、八姐你們見外。」

沈和容輕嘆：「著實是事情有些難以啟齒，說出來叫你們見笑。」

張東雲忽然抬手。

他指尖，有一線光輝延伸出去，落在沈和容額頭。

沈和容微微錯愕，不過沒有躲閃：「是小妹隱瞞在先，讓大哥失望了。」

「不僅僅是你，十一弟也有。」張東雲言道。

沈和容聞言，不禁更加愕然。

「當日我對十一弟說，自三十餘年前那件事後，我不容人再背叛我。」張東雲徐徐說道：「但我更不容你們，再次失去音訊。」

沈和容輕輕摸了摸自己前額：「小妹又何嘗希望再跟大哥你們失散？」

「我豈會阻礙你們行事？但若是相隔天涯海角，光有個標，又有什麼用？」

張東雲言道：「給你們這個，是希望必要時候，大哥能助你們一臂之力，並肩向前。」

說罷，他抬了抬手。

沈和容頓時感覺自身文華才氣聚湧提升。

頭頂一卷閃動光輝的書冊出現。

張東雲竟然直接讓她就此提升到儒家第十境，成就儒家宗師之身。

「縱使相隔天涯海角……」

張東雲揮揮手：「我們同在。」

說話同時，沈和容一身修為，恢復自己原先第九境。

對她來說，儒家宗師當然算不得什麼。

自家老大當初提升紫日老魔跟顧河川的時候，她就在旁邊，全看在眼裏，當然知道張東雲有這個本事。

但此刻，她還是思潮微微湧動，不過，最後到了嘴邊，便隻得一句話：

「謝謝大哥。」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張東雲言道。

沈和容長長呼出一口氣：「是啊……」

她走到旁邊椅子前，轉身向後一蹦，坐到高高的椅子上。

「三十餘年前仙跡之後，小妹因為重傷，被迫轉生。」

沈和容目現追憶之色：「小妹先前預留的一些安排，便在沈家，於是小妹轉世，不用苦心挑選，直接在沈家重新降生。」

「你想補償沈家？」張東雲問道。

沈和容輕輕點頭：「雖然沈家沒有因小妹遭逢滅門大禍，但那些年裏，被各方孤立杯葛，以至於沈家發展步履維艱。

小妹重回沈家，隱姓埋名，希望能讓父母還有祖父及其他族人，能有更好的發展與未來。」

張東雲靜靜聽著，沒有插言。

沈和容則將昔年之事娓娓道來：

「後來祖父認為僅憑沈家子弟，缺乏源頭活水，因此在鏡湖九峰開辦沈家書院，吸引天下英才。

大哥或許已經知道，小妹那一世名為沈倩，作為沈家晚輩，也入讀九峰書院。」

「沈家典藏的整體提升，去蕪存菁，還有九峰書院最早的教材，都是你負責吧？」

張東雲問道：「九峰書院學子的文理，除了沈家自身的家學之外，還有衍聖府的影子。」

沈和容並不謙虛，點點頭：「是小妹所為，不過現在看來，祖父他們有諸多保留，相較於小妹那時候，新入門的九峰學子，甚少接觸沈家家學。」

張東雲言道：「若非如此，沈天賢他們，不可能進步到當前的境界。」

沈和容言道：「小妹不敢居全部功勞，這當中也有那塊仙跡碎片的關係，若非如此，小妹也無法在短短十數年時間裏，便讓九峰追趕衍聖府萬古基業。」

張東雲看著她：「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第二次轉世，想必也是跟仙跡碎片有關。」

沈和容嘆息：「讓大哥見笑了。」

張東雲雙手合攏擺在身前，無名指、小指相扣，中指、食指、拇指六指指尖相對：

「雖說你是多年打鷹結果卻被家雀啄了眼，但我並無嘲笑之意。」

他徐徐說道：「正相反，我很欣慰。」

沈和容聞言再嘆息一聲：「仙跡，是我們兄妹一起進去，機緣巧合下得了仙跡碎片，自然也是我們兄妹的，就算有人能獨自做主，也該是大哥，而非小妹。」

張東雲似是忽然換了話題：「令尊令堂呢？」

沈和容目光沉凝：「在小妹離開九峰書院的時候，家父家母過世了。」

「那就不必再多談了。」

張東雲言道：「你想自己親自處理，我自然信得過，但如果對方不知好歹，那大哥就為你代勞。」

沈和容搖頭：「小妹自然不會跟大哥見外，只是當年愚魯，誤信於人，實在慚愧。」

張東雲看著對方，忽然笑笑：「你不是愚魯，你只是對著個別人時心軟，你能從沈家重新殺出來，準備好第二次轉世的後手，與其說你愚鈍，不如說你最後成全他們一次。」

沈和容聞言沉默一瞬，繼而也搖頭失笑：「可能，大哥你說得對。」

雖然她神情輕鬆，但張東雲分明感覺，面前的人，心境中分明流露出冷酷。

仙跡裡楊厲等人的背叛，然後又是沈氏家族和九峰書院的事情。

沈和容最後的幾分牽掛，連續斷開。

她重回大宗師之日，九峰書院和沈家，必然會成為歷史。

嗯，如果九峰書院和沈家能堅持到那個時候的話……

「有件事情，要向大哥告罪一聲。」

沈和容這時開口說道：「長時間離城，如今才回來，聽聞長安內外有更大規模的文教普及，小妹本有心投身其中，不過在此之前，想要先閉關一段時日。」

「自無不可。」張東雲擺擺手。

「謝大哥。」

對方嬌小的身軀，從椅子上跳下，然後跟張東雲告辭，出了大殿。

張東雲目送其離開，視線則穿越建築，朝西方中土方向望去。

此刻的中土九峰書院裏，第三峰峰主沈浩，面沉如水，神情嚴肅至極。

不僅錢浩峰，來拿李夜羽這時也完全跟他斷了音訊。

他們前往東疆，原本只是為了打探情報，查明長安城虛實。

現在，是被不慎被發現了嗎？

但是，難道連個消息也傳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