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飛雲獸黃雨的哀求，烏雲先生似乎不為所動，隻淡淡問道：「你們，為什麼來這裡？」

公獸陷風連忙答道：「我們絕無惡意，只是路過此地。」

「要去哪？」烏雲先生追問。

飛雲獸陷風言道：「我們並無特殊的目的地，只是從家鄉逃難出來，重新尋找安家的地方。」

「逃難？」烏雲先生注視對方。

面前背生雙翼，形似獅子的異獸點頭：「我們原先的棲息之地，被一群金翅大鵬鳥佔了，他們數量眾多，我們唯有退避。」

大明宮內，張東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投影在天罰殿的烏雲先生面色則沒有任何變化。

「不管是你們，還是那些金翅大鵬鳥，任何到了長安的妖族，都必須守這裡的規矩。」

黑衣老者平靜說道：「冒然踏足者，都必須付出代價。」

飛雲獸陷風問道：「我們身上沒有多少珍貴寶物，請您寬容我們一些時間。」

「時間，是很寶貴的東西。」烏雲先生言道：「沒有寶物，那就都留下來，做工賠罪。」

幾頭飛雲獸的神情都變得晦澀：「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們當坐騎？」

「安排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烏雲先生言道：「沒有你們提問和拒絕的餘地。」

母獸黃雨這時忽然問道：「老先生方才說，金翅大鵬鳥來了，也要遵守這裡的規矩是嗎？」

「當然。」烏雲先生視線掃過對方。

黃雨言道：「那敢問先生，我們……可否長留此地？長安，能否庇護我們？」

烏雲先生注視對方良久，忽然笑了笑：

「陛下寬宏，只要守長安規矩的人，長安城便都容得下他。

不過，那是對正常人來說，對你們這樣的不速之客，那就要先看你們接下來的表現了。」

陷風和黃雨夫妻倆對視一眼後，齊齊向烏雲先生低首：「願將功贖罪。」

烏雲先生淡然道：「罪不相替，你們的子女，也要跟你們一起做工。」

陷風和黃雨夫妻二人聞言，都神情微微一變。

這才是他們最擔心的事情。

此刻望著神情恢復漠然的烏雲先生，二妖一時間左右為難。

這時，他們身後一頭體型稍小的飛雲獸忽然開口：「我們願意，陪爹娘一起。」

烏雲先生的視線越過陷風、黃雨兩公婆，落在這頭飛雲獸身上。

這是陷風和黃雨的長子。

他身旁弟妹，都有些不安的騷動，但他目光始終平穩堅定。

烏雲先生看了一眼後，微微點頭：「很好。」

飛雲獸陷風和飛雲獸黃雨都心中不安。

烏雲先生這時忽然攤開手掌。

他掌心，出現一枚天青色的寶珠。

「認得嗎？」烏雲先生隨口問道。

原本正惶恐不安，不知道和子女會一起被安排什麼差事的陷風、黃雨夫婦，見了那寶珠，都微微一怔。

「……我不認識。」飛雲獸陷風搖搖頭。

一旁，他妻子黃雨則陷入沉思。

半晌後，飛雲獸黃雨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前輩，這東西，是叫青天眼嗎？」

烏雲先生頷首：「不錯。」

黃雨小聲跟丈夫還有孩子說了青天眼寶珠的作用。

一家十四口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什麼葯。

「不知需要我們做什麼？請先生示下。」飛雲獸陷風謹慎地問道。

烏雲先生先用手指，將那枚青天眼點碎。

一群飛雲獸見了，不禁更加意外。

然後，隨著烏雲先生用手一抹，那些仍然浮在半空裡的青天眼碎片，就全部被染成黑色。

這是張東雲以烏雲先生的名義，去請沈和容早早改良過的青天眼。

碎片大部分，烏雲先生重新收起。

餘下少數，是他輸出來十四枚，漂浮到了一眾飛雲獸面前。

每隻，一枚。

飛雲獸陷風手下碎片，開口說道：「請先生放心，我們不會逃跑。」

「老夫並不擔心你們誰會逃跑。」烏雲先生漠然道：「你們跑不了，不僅逃跑的那個會抓回來，余者一起陪葬。」

一眾飛雲獸聞言，都心頭一寒。

烏雲先生則繼續說道：「交給你們的差事，需藉助此物相助。」

一群飛雲獸聞言，又都再次感到意外。

他們紛紛手下自己面前的漆黑碎片，然後靜靜等待烏雲先生吩咐。

「你們，各自到以下這些地方，一個對應一個。」烏雲先生言道。

說話同時，他手掌一抹，於是半空裡雲煙變化，出現一副地圖。

「你們對此地不熟，但無妨，按照老夫給你們的地區去走便罷。」

烏雲先生吩咐道：「不需要你們跟任何人接觸，各自待在萬米以上的高空即可，視你們修為實力而定，越高越好。」

飛雲獸天賦異稟，不僅可於高空飛翔，更能停留在雲端臥眠休息。

讓他們在雲頭睡覺，甚至一直待上幾年，都沒問題。

張東雲正是看中他們這一點，所以藉助他們和改造過的青天眼，來幫自己建立覆蓋東唐的通訊網路。

飛雲獸陷風大致猜出了烏雲先生的意圖，可是又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這實在是場大手筆。

烏雲先生給他們的地圖，標註出來的方位，看起來每個都遠隔數萬裡之外。

「……遵命。」飛雲獸陷風欲言又止，隻得先拉著妻兒，答應下來。

烏雲先生看著對方，徐徐開口：「特許你提一個問題，不必吞吞吐吐，講吧。」

「謝先生。」

飛雲獸陷風有些難以啟齒：

「先生，按照您的地圖，我們一家分散各地，所有人都分離。

我們冒犯長安，這是我們應得懲罰，只是……我們以後永遠都要這樣了嗎？」

周圍一家之主，語氣艱難。

烏雲先生則一如既往的淡定：「你們有越多的同族可以交替接班，你們彼此的團聚時間便越長，對你們的同族也一樣。」

陷風與黃雨夫妻倆聞言，都心中微動，彼此互相對視，交換眼色。

只要他們遇險跟同族的飛雲獸商量好，讓對方來的時候注意，應該就不會被長安城認為有心冒犯。

這樣一來，不用像他們一樣受苦，不至於坑了同族其他飛雲獸。

唯一的問題就是，眼下他們還不知長安究竟是否可信。

萬一騙了大堆同胞進火坑，那就糟了。

正當他們思索之際，卻見烏雲先生再次伸手凌空一抹。

霎時間，有風雷湧動。

陷風與黃雨見了，目光齊齊一亮，幾乎就要沉醉其中。

他們回過神來，再看烏雲先生，不免再次驚疑不定。

「有功則賞，有過則罰。」烏雲先生淡然道：「這是陛下為長安立的規矩，任何人都當遵守。」

飛雲獸一家心頭，不禁齊齊熱切起來。

方才驚鴻一現，乃是有利於他們飛雲獸修練的法門。

如果可以得到，他們修行，必然有巨大裨益。

威逼利誘雙管齊下，那群飛雲獸齊聲道：「謹遵先生命令。」

他們各自領了一枚黑色的碎片，然後依照烏雲先生的安排，離開長安城。

其中一部分，在長安周邊郡州，仍然身處無敵城系統覆蓋範圍內。

另一部分，則飛出無敵城範圍，前往故唐各地。

這群飛雲獸依照烏雲先生的指示，不與人間接觸，藏身於距地萬米、數萬米甚至十幾萬米的高空上方。

除了孤單無聊之外，這活兒倒是輕鬆，而且全無危險可言。

他們只要在固定範圍內不離開即可。

剩下想幹什麼，都無所謂。

呼呼大睡也沒問題。

而在大明宮內，張東雲靜靜看著面前光影景象。

畫面上，是十幾個光點在徐徐閃爍。

不同的光點之間，分別進行連線。

一個繁密的線條不停交織，共同組成一張網。

此刻，難得離開一次天工殿的陳玉，正帶著經過烏雲先生指點的發明，返回自家大河龍門重建的山門。

「陳師弟，你剛才是說，通過這個法器，能和身處長安的人通話？」有人滿臉好奇：「咱們可相隔近萬裡願啊！」

陳玉一邊調整面前的法器，一邊說道：「現在還是試驗階段，但我覺得能行，當然，現在還很粗陋，傳遞聲音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不能第一時間就聽到對面說什麼。」

他正說著，面前法器忽然傳出一聲響。

周圍人全都嚇一跳。

陳玉則老神在在：「能聽見嗎？」

對面沒有迴音。

周圍好奇的大河龍門弟子，這時全都閉口不言，保持安靜。

直到良久後，仍然不見動靜，才有人試探著問道：「失敗了？」

誰知他話音未落，陳玉面前法器中就傳出聲音：「可以，你那邊呢？」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然後又驚又喜：「居然真的成功了！」

反倒是陳玉有些不滿意：「要間隔至少半炷香的時間，這對一來一回就是整整一炷香了。」

他身旁同門都安慰道：「這已經比咱們過往的聯絡手段，都要快出太多了。」

又過了一會兒，法器中也再出傳出聲音：

「現在不過剛開始，腳踏實地，步步提高便是。」

陳玉言道：「是，先生。」

聽他這麼說，旁邊人又都嚇一跳：「先生？哪位先生？」

「當然是烏雲先生了。」陳玉隨口回答，視線仍注視自己面前的法器，喃喃自語：「聲音會失真，這也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