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先生一聲令下。

城中頓時出現多人，手持弓弩，瞄準半空中的青年道士。

道士目光微微閃動：「前輩這是何意？」

下方城市街道上，出現一個人，乃是寒山派掌門。

他仰天朗聲說道：「謝道長請了，烏雲先生曾有言，要你忘真觀長輩來見。」

謝昭深吸一口氣：「貧道絕無不敬之意，全因憂心師弟，所以先行趕來。

不過前輩容稟，貧道行走在外，有得師門授權，代表忘真觀行事。」

他乃忘真觀第一傳人，未來觀主繼承人選。

忘真觀已經開始培養他的威望，是以給他很多授權，門中不少長輩都比不上。

往日裏，同門師兄弟有人在外惹了強敵，一般都是謝昭首先趕去支援或與敵交涉。

很多時候，有忘真觀做後盾，禮數到了，大家面子都有，也就一起下台階，化乾戈為玉帛。

但可惜這一次，他禮數再到位，也架不住對手誠心想找茬……

謝昭說完，張東雲沒有任何回應。

寒山派掌門見狀，當即一揮手。

霎時間，上百支破甲利箭便飛上半空，直射謝昭。

攻擊之人，除了寒山派弟子外，更有不少唐軍降卒。

為求擺脫俘虜苦力的辛勞，他們此刻，比寒山派弟子更用心，只求儘快將功補過。

半空中的青年道士，很快成了箭靶子。

不過他沒有被射成刺蝟。

那些利箭，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徑自飛向遠方。

半空裏的謝昭，彷彿縹緲的煙雲，被飛過的利箭穿透出一個一個孔洞。

孔洞擴散，他整個人扭曲變形，化作煙雲飄散。

「忘真觀的幻真術！」

寒山派掌門喝道：「箭雨覆蓋面積擴大！」

眾人將弓弩射擊的角度分得更開。

同時城中有更多人聞訊而至，張弓拉弩，瞄準向半空裏飄散的煙雲。

箭雨覆蓋面積擴大，空中煙雲扭曲變化，果然重現謝昭的身影。

不過，他這時正往城外飛去，眼看都已經快要越過城牆。

「前輩既然執意如此，晚輩隻好先行告退，請師門長輩前來同前輩商談。」

謝昭語氣仍然平和，手中一桿拂塵揮舞，將靠近自己的箭矢撥開。

但他很快神情微微一變。

青年道士向城外飛去的動作被迫一頓，不進反退。

這一下後退，他躲開一道凌冽颶風。

一個老者徐徐自地面升起，擋在謝昭面前。

「剛才那是……大風雲掌？」青年道士眉頭微皺：「陳氏家族的人？」

老者淡然道：「小道長請留步。」

謝昭眼角餘光一掃，就發現下方，有不少人聚集過來，都虎視眈眈注視他。

當中幾個人，周身上下氣血蒸騰，熾熱之餘，似乎隱隱形成小型風暴，圍繞身軀轉動。

「龍捲秘典的修為，還真是陳氏家族。」

謝昭恢復平靜。

面前老者可以懸空而立，至少是武道第五境，飛將的修為。

下方十幾個陳氏族人當中，不乏武道第四境的武者，也能短暫騰空滑翔。

一群人將四面八方圍住，堵截謝昭出城的去路。

身後，那個武道第四境的寒山派掌門同樣追上來。

謝昭目視面前老者：「原來陳家託庇於這座長安城了。」

他一隻手捏個法訣，雙目中隱約有光輝閃動。

「騙不過老朽。」

其面前的老者則身形猛然劃過半空。

目標並非正在頌念法訣的謝昭，而是旁邊空蕩蕩的地方。

然而，隨著老者雙掌激蕩風雲，化為龍捲風，原本空蕩蕩的地方，空氣突然一陣扭動。

煙雲飄散間，謝昭真正的身形，在那裏顯露。

原來旁邊那個身影，仍舊是他幻真術造就的假象。

只是能騙過其他人，卻騙不過這個老者。

老者準確捕捉到謝昭真實位置，雙掌齊出，全力打落。

謝昭不慌不忙，仍然手捏法訣。

他身上忽然飛起一張張符籙，在半空中化作一個個光團。

光團環繞謝昭轉動，形成防禦，擋住老者的大風雲掌。

老者立即變招，雙掌連出，將那些轉動的光團打爆。

但與此同時，謝昭雙瞳中的光輝，從他眼眶裏噴薄而出，灑落四方，五光十色。

老者神色一變：「魘真術？」

他大喝一聲，提醒其他人。

同時一身武者血氣匯聚，凝練在自己這一聲大喝裡。

其聲如滾雷，震動四方。

謝昭雙瞳中流落出的異彩霞光，頓時被這一聲大喝震散不少。

但餘下的部分，仍舊發揮作用。

從後方追來的寒山派掌門神色大變，目光則微微獃滯。

他發現自己身周環境，全都變了。

長安城消失不見。

他竟然瞬間回到秦州府寒山上。

眼前熊熊大火，吞沒了自家寒山派的屋舍。

低頭看去，門人弟子屍橫遍野，血流滿地。

抬頭望天，則見火光映照下，天空中一朵朵紅雲。

雲頭上，一個個忘真觀道人，面無表情，俯視寒山。

彷彿上天為寒山降下神罰。

寒山派掌門不停告誡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都是謝昭的法術。

他想要大吼，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熊熊烈火，更爬上他身體，將他也要吞噬。

那灼燒的痛楚，是如此真實。

地面上一個個重傷的寒山弟子哀嚎，向他求救，向天上忘真觀高人們懺悔。

不管寒山派掌門如何掙扎，卻怎都逃不脫這煉獄。

現實世界中，他獃獃立在原地，如泥偶木雕般。

地面上一眾陳家武者，也都相同模樣，目光獃滯，挺立不動。

他們的腦海中，充斥全族被東唐王朝屠殺的慘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九叔，十六哥，你們怎麼了？」

唯有一個少女，還如平常一樣，這時詫異看著一眾同族。

半空中的老者，堅定意志，穩住心念，護住自己神魂不被敵人的法術動搖。

但趁著他穩固心神的剎那功夫，謝昭身形如雲煙，飛快飄過。

眼看謝昭突出重圍，就要越過長安城牆之際，他忽然下沉。

彷彿身上被壓了千鈞重擔，謝昭被迫下降。

他抬頭望去，一個長須中年男子站在他正上方的空中。

強橫的武者氣勢，冠絕全場。

「烏雲先生既然有命，謝道長還是留下吧。」

陳介之徐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