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烏雲先生的話，陳朝顏明顯愣了一下。

她略微猶豫後，小聲問道：「前輩，這個選擇，也是一項考驗嗎？考驗心性意志什麼的……」

張東雲聞言，險些失笑。

這確實是他人為給陳朝顏的求道之路，增添一些曲折。

不過，不管這可憐的小姑娘怎麼選，並不影響最終結果。

對於陳朝顏的問題，化身烏雲先生的張東雲並不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看著對方。

陳朝顏撓撓頭：「那請前輩幫忙，晚輩想去陛下那裏試試。」

「很好。」

黑衣老人起身，走出門外。

烏黑雲霧散開，將兩人一起卷了，然後降落在大明宮的宮門外。

張東雲有模有樣的唱雙簧。

烏雲先生的投影在宮外恭敬行禮：

「稟陛下，陳氏家族有女朝顏，天賦異稟，資質不俗，很適合道家修行，求長安賜教。

老朽不敢擅專，特請陛下聖裁。」

陳朝顏跟著老老實實待在宮門外，等候那位神秘的陛下決定其命運。

忽然，她眼前一片漆黑。

看不見任何東西。

聽不見任何聲音。

觸碰不到任何事物。

前進後退，也都是空蕩蕩一片。

「這是考驗我能否靜下心來？」少女並未慌亂，自言自語。

然後她發現，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

極致安靜而又黑暗的環境，幾乎能把人逼瘋。

不過陳朝顏倒很安然。

她不急不慌，先等候片刻，但沒有聽到長安城主和烏雲先生的吩咐。

於是少女索性按自己的性情來，平靜的盤膝而坐。

在這片黑暗中，陳朝顏不確定時間流逝的速度是否和外界一致。

她按自己心算，大約半個時辰後，重新起身。

少女活動身體，然後在黑暗中一下一下自己練拳。

雖然不適合習武，並且準備轉學道術了，但眼下她沒有讀過道藏，只會幾分家傳武道，於是便索性練武，消磨時間。

練半個時辰武，然後再打坐調息半個時辰。

如此循環往複，時間過得飛快。

陳朝顏性情始終安然，自得其樂。

到得最後，她甚至直接安穩睡著。

等到一覺醒來，少女伸個懶腰，摸摸自己小腹。

沒覺得餓……

那就是說，這裏的時間流速跟現實不一樣。

放在現實中，過了這麼長時間，她早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一想到這裏，少女忽然感覺舌底生津。

餓倒是沒餓，饞蟲被勾起來了。

念頭剛剛轉到這裏，她眼前忽然亮起。

似乎在驗證方才一切只是虛幻，陳朝顏此刻眼睛無需適應光暗變化。

她發現自己身處環境已經不再是大明宮外，而是一座陳設簡單可是恢弘堂皇的宮殿內。

烏雲先生仍畢恭畢敬站在一旁。

上方寶座上，有一個身影端坐。

對方的面孔像是籠罩在光輝裡，令人看不真切。

其雙手合攏擺在身前，無名指、小指相扣，中指、食指、拇指六指指尖相對。

「尚可。」

一個縹緲而又威嚴的聲音響起。

陳朝顏回過神來，渾身一個激靈，連忙下拜：

「陳……」

她習慣性開口自稱陳氏子弟，但剛出口一個字，忽然福至心靈改口：

「……長安子民陳朝顏，參見陛下！」

上方那個身影淡然道：「起來吧。」

少女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低頭看著自己腳尖。

這時，她忽然感到面前有一陣暖意襲來。

陳朝顏大著膽子抬頭。

然後她就見一本道卷，漂浮在身前半空中，書有「上清神霄寶錄」六個大字。

「烏雲，平日裏，你負責指點她修行，朕每個月考查一次。」

「謹遵陛下聖諭。」烏雲先生忙答道。

陳朝顏大喜，行大禮道：「謝陛下隆恩。」

雖然不知道這《上清神霄寶錄》究竟有何厲害之處，但長安城主欽賜的道藏，肯定非同凡響吧？

「去吧。」上方人影說道。

話音未落，陳朝顏發現自己重新回到大明宮外。

《上清神霄寶錄》在自己懷裏捧著。

一旁烏雲先生靜靜說道：「法不輕傳，除你以外，不可入第二人的眼，任何人，懂嗎？」

陳朝顏定了定神：「晚輩明白。」

烏雲先生點點頭：「好生用心，一個月後，你若通不過陛下的考驗，這《上清神霄寶錄》第一卷，陛下會收回。」

少女抱著道卷，喜滋滋答道：「晚輩一定盡心竭力，絕不偷懶。」

「很好。」烏雲先生微微點頭：「如果你修行進步夠快，陛下晚些時候自然會賜你後續幾卷道藏。」

陳朝顏向黑衣老人行禮：「還要勞煩前輩多多教誨，晚輩感激不盡。」

「陛下有吩咐，老夫自會用心提點你，這是你自己通過考驗爭取來的，無需道謝。」

烏雲先生淡然道：「倒是每個月陛下考察之後，你有機會向陛下求教，這對你來說既是考驗，也是機遇，要好好準備，好好珍惜，明白嗎？」

陳朝顏深吸一口氣：「晚輩明白，謝前輩提點。」

她興奮不已，抱著道卷躍躍欲試，恨不得立馬翻閱。

等她回家之後，陳氏族人聽說事情經過，更是歡天喜地。

這不僅僅是陳朝顏這個道術天才不至於被埋沒，同時更代表他們陳家有人，成功靠近長安的中心。

陳朝顏為家裏人開心的同時，更感覺那部《上清神霄寶錄》非常吸引她。

事實證明，她修行道家法門，確實如魚得水。

剛起步的時候，還需要時常向烏雲先生請教。

到得後來，她自己直接抱著道藏參悟，修練就一日千裡。

與武道第一境煉體相對，道家修行第一境，名之曰「感應」。

主要是感應自身精氣流轉，感應外界大自然靈氣流動。

這個關口是道家修行基礎。

不適合修行者，一輩子不得其門而入。

適合修行者，經過點撥，很快能有所收穫。

而陳朝顏，幾乎天生就越過這個境界。

她此前沒有這個念想。

現在正式踏足道家修行，念頭一動，這一關便如履平地，直接達成。

不過，相較於武道第一境提升自身氣血，力量、速度、反應提高可以清晰判斷，道家修行第一境較為玄妙。

如果跟人戰鬥，相較於常人，只是五官感應更加靈敏。

但其他方面少有提升，戰鬥方式的話，第一境的道家修行者還無法施展法術。

他們也無法自己煉器製符，只能勉強催動駕馭他人的低層次法器或符籙。

到了第二境，化氣的境界，道家修行者在實戰方面稍有改觀。

這個境界的道家修行者，可以自己製符，將法術預先封存在符籙中，以便戰鬥中使用。

更重要的是，感官更靈敏，可以內視己身，照見神魂，煉精化氣，吐納靈氣煉化為法力。

相較而言，道家修行第一境更多像是甄選的門檻，第二境才算真正入門。

陳朝顏突破這個境界，也非常快。

純陽仙魂在道家修行上的優勢確實得天獨厚。

基本比得上靈石玉胎在武道修行上的優勢……一旁觀察的張東雲暗自點頭。

接下來陳朝顏要面對的關口，便是道家第三境，築基。

達到這個層次，便可以借法天地自然，以法力調動靈氣，自行施展法術，同時可以自己煉製法器。

先前被寒山派三人聯手擒下的那個忘真觀弟子，就處於這一境界。

再向上，道家第四境是鼎爐。

到了這一境，修行者開始為結丹做準備。

此境界修行者神魂凝練，可以臨時出竅。

同時法力增長，可以駕霧，短暫浮空滑行，原理雖不同，但外觀上與武道第四境相似。

而那個忘真觀第一傳人謝昭，則是道家修行第五境，金丹的修為。

結成金丹，法力更進一步增長，且高度凝練。

到了這個境界，道家修行者於駕霧之上，可以騰雲，能如武道飛將一般在空中自由飛行。

直線速度上或許不如飛將那般暴烈迅猛，但沉浮轉向更加靈動自如。

鼎爐境界的道家修行者神魂出竅，只是神魂靈動，出竅後可用於修行，但不能遠離肉身，無法施展法術。

第五境的修行者，結成金丹，藏於神魂內，可令神魂更加凝練，出竅之後，不僅可以離體遠遊，更能以神魂施展法術。

以神魂直接施展法術，威力更大，調動自然靈氣更快捷便利，但沒有肉身保護，神魂也更易受傷。

因此多數時候，謝昭等第五境道家修士，神魂出竅仍隻用於修練，不會直接對敵。

當初謝昭想要闖出城的時候，如果是神魂出竅施展魘真術，那個阻攔他的武道第五境陳家老人，恐怕也凶多吉少，可能被他當場鎮壓心神。

但反過來，對手氣血陽剛如熔爐的武道力量，一掌也可能直接把謝昭的神魂摧毀。

張東雲靜靜觀察陳朝顏的修行，對其進展洞若觀火。

通過指點對方的這個過程，張東雲對道家修行也有更深入了解，慢慢將系統的加持，轉向自身理解。

另一方面，他重新抓緊自身的武道修行。

這段日子大部分精力放在城池建設上，多少有些放緩自己修行。

現在城池發展漸漸上了正軌，張大城主開始重新抓緊自身修行。

就這樣過了幾日，修鍊中的張東雲忽然心中微微一動。

又有一批人靠近長安。

當中為首之人，是個熟面孔。

霹靂宗長老吳瓊帶著幾名霹靂宗門人，來到城門口停下，恭敬行禮：

「霹靂宗吳瓊，求見長安城主，求見烏雲先生。」

張東雲坐在大明宮中，微微挑眉：

「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