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兒進房後，整個客廳裡只剩下寧馨雪和冷錦思兩個人。

那時，電視機裡突然傳來一陣觀眾的大笑聲，似乎是節目到了一個小高潮點。但，那樣的歡笑，還是緩解不了兩人間的沉默，還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寧馨雪一直不怎麼擅長應付冷錦思，又或者說，她其實是有點討厭她的。

畢竟，沒有人會對一個總是想要害自己的女人產生好感，所以，她坐下來的那一刻，先是拿起搖控器換了個台。調到播放著舒緩情緒的鋼琴曲的音樂台後，她才慢聲問了一句：「所以，你今晚非得到我家來，是又想找我吵架嗎？」

「吵架？」

又是自嘲一笑，那時冷錦思的聲音裏帶著難以言喻的哭腔：「我倒是想和你吵，可理由都找不到要怎麼吵？」

寧馨雪：「……」

這不像好，當然，從她主動提出要到她家來睡的時候，她已經不太正常了。

總覺得，自己似乎又帶了什麼麻煩的事情回來，這時，冷錦思果然又開了口：「我到底哪裏比不過你？」

這種不自信的話，還真不像是冷錦思嘴裏說出來的，這個女人大多時候都是自信到近乎自戀的。可現在，她嘴裏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寧馨雪想了想，沒有逃避地直面她：「不是比不比得過的問題，是陸斯揚本身的問題。」

「他的問題嗎？是啊！他是有問題，可是……那麼有問題的他，卻一直喜歡你。」

聽到這裏，寧馨雪知道，這女人已經鑽進牛角尖裡了，一般的解釋，她應該也是聽不進去的吧！

想到這裏，寧馨雪決定換一種方式：「你確定他是喜歡我？」

「你想裝不知道嗎？他心裏怎麼看你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十年前的事情，你是真的忘了嗎？」

冷錦思：「……」

「你要是真的忘了，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和你大哥在完全不認識彼此的情況下，是在酒店『認識』的，這一點，不也是你要求的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寧馨雪極少極少提及這件事，是因為覺得恥辱，但更是因為那種被背叛的痛讓她直到現在都不能完全釋懷。

她本不想回憶那一段過去，也不想將幾人間最醜陋的一面都扯出來，但，不得不說的時候，她也沒打算選擇逃避。

「他為了你，把我騙到你哥面前……」

那件事的過程，她不想提，也不想深究，隻記得自己是清醒的，冷靳寒當時卻是不清醒的。這也是為什麼，他明明那時強佔了自己，卻在事後幾乎忘了一個一乾二淨的理由。

這麼多年了，她和冷靳寒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了一起，所以當年的事她再也沒有多提，更沒有告訴她。當年，陷害自己的真正主謀，其實是冷錦思。

所以，事後，陸斯揚才會對自己說出那麼過份的話。

那些話，她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

「他告訴我，雖然知道我是不情願的，雖然是他對不起我，但，我的身子已經不清白了，所以配不上他，所以他要跟我分手。」

這是不是世界是最渣的分手理由她已經不想去計較了，但，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她便決定徹徹底底地問她一句：「他都這樣對我了，你還覺得是喜歡？」

「……」

「或者，我應該反過來問問你，如果你處在他當年的立場上，你會主動把陸斯揚讓給別的女人麽？」

一聽這話，冷錦思立刻大聲地反駁：「怎麼可能？」

「對啊！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那麼對自己喜歡的人，可是，他卻那麼做了不是嗎？」

冷錦思：「……」

「他對我，哪還有愛？不過是因為我現在不理他了，反而才激起了他心裏的征服欲。他那種人，最愛的是他自己，寧可傷害所有人，都要保護他自己，這才是陸斯揚的真正本性。」

「就算是這樣，他對你也是特別的。」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拒絕過他什麼吧！因為得到得太容易，所以，他才會不珍惜。」

「……」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是了，就是這樣的，因為這個答案就算寧馨雪不說她自己其實已經發現了，可是，明明知道他就是那種男人，自己卻還是放不下喜歡的這種心情，才是最可悲的事情吧？

想到這裏，冷錦思低了頭：「我知道的啊！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啊！可是，還是很難過的我要怎麼辦？」

「沒有必要傷心，因為無論他現在做了什麼，都無關乎對你愛或不愛，只是他應該找到了新的目標罷了，雖然，我不知道他現在想要的是什麼，但，一定是個寧可捨棄你也一定要攀上的高峰吧！」

一針見血的話，總能戳破冷錦思眼前的迷霧。

她看著她，看著這個被自己擅長鎖定為對手的女人：「為什麼你能如此平靜地在我面前說這些？」

寧馨雪是討厭冷錦思的，這一點，她從來沒有改變過，但，就算是討厭，她也還是沒有對她冷顏以對。

而這個理由是：「因為你是冷靳寒的妹妹，親妹妹……」

「你不恨我嗎？」

恨嗎？

也許恨過吧！大約在十年前，但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也同樣能改變人的心境。

會抱著恨意一直生存的女人，是不會幸福的，而她不想讓自己一生不幸，所以，她選擇了學會寬恕。

「恨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說出口的事，更何況，我很忙的，若有時間，我寧可找機會和你哥多呆在一起，也不會做這些浪費時間的事。」

冷錦思：「……」

浪費時間的事嗎？

原來，自己一直在浪費時間嗎？

可是，為什麼這麼重要的道理，從來沒有人教過她？反而還要自己從自己最討厭的人嘴裏聽到呢？

冷錦思沉默著，沉默著，久久不語……

那晚的最後，寧馨雪扔下冷錦思回了房。

看到已經乖乖睡著的煙兒，她走過去，站在床頭看了她很久，很久，最後，還是轉身離開，一個人睡在了客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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