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反駁的事實，寧馨雪忍不住紅了眼眶，但還是哽咽著說：「至少，還有２５％的機會……」

「就算手術成功，就算我還能再苟延殘喘活上一陣子，可是，手術後的日子，我除了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還能做什麼？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不做了，真的不做了……」

嘆息一般地開口，老爺子一副看破一切的表情：「最後的幾天，我想過得舒坦點……而且，不也有75％的機會下不來手術台麽？萬一我就那麼閉了眼，怎麼能甘心？我還……沒有跟他告別呢！」

臨到終了，眼看著最後的時刻將來，老爺子也再不想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情感。

所以，現在比起死，對他來說，無法再到愛人的墓前告別才是最可怕的。

因此，這台手術，他是不會做的……

只是，他可以這麼想，但做為老爺子的孫子，冷靳寒卻還是想讓爺爺再堅持一下：「爺爺，你那麼多風雨都挺過來了？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

搖頭，老爺子很堅持：「不了，不做手術了，我都孤孤單單過了這麼多些年了，還不許我下去找他嗎？他啊……如果還在等我的話，也等了這麼些年了，我……不能讓他再等下去了，所以，你們就成全我吧！」

「爺爺……」

一直在搖頭，老爺子完全不考慮其它的想法的表情，還道：「靳寒啊！我這一生，沒有幾件事不遺憾，最後這臨了臨了，能不能讓我含笑九泉就看你們的了。」

說到這兒，他還特意看了一眼寧馨雪，說：「所以，別再勸我，也別再勉強我，行嗎？」

「……」

寧馨雪不語，隻抬眼去看冷靳寒……

只是，冷靳寒卻一直不說話，看著他為難的樣子，寧馨雪本想再勸一勸老爺子，可是，話還含在嘴裏沒說出來，老爺子又是一聲低嘆：「我啊！想他了，想見他都想了一輩子了，終於可以去了，很開心呢！」

寧馨雪：「……」

該說是理解呢？還是同情老爺子呢？

做為醫生，寧馨雪當然還是更喜歡救人的感覺，但，救人一說，並不該是單指身體上的延續。

像老爺子這種情況，情況好的話，撐個幾個月，又或者是一兩年，但，這樣的生活也不叫做生活，也不過是撐著罷了。

就算是手術成功，也會是天天住在醫院裏，吃藥，打針，甚至是生活都不能完全自理，完全必須要別人來幫助。

這樣的生活，不可能是老爺子想要的。

所以，他老人家是考慮過這些了才會決定不要做手術的吧！

只是，對於老人家來說這個決定或許是解脫，可對於他的家人來說，這份割捨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要尊重老人家的選擇麽？

寧馨雪做不了決定，只能又拿眼卻看自己的男人，然而，冷靳寒也似乎是遇到了全世界最艱難的決擇……

他做不了決定，所以只能沉默著不說，而這時，老爺子卻笑了笑：「行了，你就聽爺爺一回話吧！讓我自己決定自己的結局，不行嗎？」

「爺爺……」

「叫你媽媽進來吧！有幾句話，我也想和她好好說一說。」

聞聲，冷靳寒微一抿嘴，很久之後，終於拉起了寧馨雪的手，然後，靜靜地，靜靜地退出了老爺子的病房。

沒想到老爺子竟會主動讓自己進去說話，冷夫人聽到兒子叫自己時，一時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直到確認確認再確認之後，確定是真的要自己進去時，她才哭著進了病房。

「你來了啊……」

一聽到老爺子的聲音，冷夫人就哭出了聲：「嗚嗚……」

想忍住的，覺得都到這個時候了，真想好好聽聽他說什麼，但是，老爺子現在的樣子，彷彿一夜之間就老了十歲。冷夫人看了就心疼，哪裏還忍得住。

「爸，我不該離開華都的，應該守在家裏照顧您……」

自責，後悔，但現在都無汲於事了，冷夫人傷心到不能自已，老爺子卻淡然說：「哭什麼，我都這麼年紀了，死得過了。」

「不要再說死，我……我不想讓您死……」

「你呀！傻了一輩子了，怎麼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呀？」

說到這裏，老爺子亦是沉沉一嘆，然後才說：「我死了，你才能真正解放，不好嗎？」

「不好，一點也不好……嗚嗚……」

冷夫人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大聲，那份傷感是真的，那份心意也是真的。

老爺子早就知道了她的心意，只是無法回應，也不能去回應。

只是，平素可以待她冷漠，可到如今，也沒必要再冷漠了。

「行了，別哭了……」

難得地溫和，他說著平日裏自已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話：「唉！其實，我這輩子，也怪對不起你的……不過，我這都要死了，你就原諒我這把老骨頭吧！」

沒想到會聽到老爺子對自已說對不起三個字，當然，冷夫人很清楚他的對不起是指什麼，可是，她早已斷了能得到這個人回應的心思，卻也還是不想聽他說對不起三個字。

哭得止不住，冷夫人不顧一切地拉住老爺子的手：「爸，爸……」

回握著冷夫人的手，用一個父親的心情敬告她：「對，我是你爸，要記得這個，其它的，我走後你都忘了吧……」

「嗚嗚……」

怎麼可能忘？

又怎麼忘得掉？

雖然，老爺子說的冷夫人都懂，但也正因為懂，所以她也越來越傷心。

冷夫人這一生，想要的東西得到過很多，但最想要的，卻從來不曾得到過。因為得不到，所以就掂記了一生，直到這最終的時刻，她仍舊深陷在裡走不出來。

不知要怎麼做，所以她只能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那一天，冷夫人似乎要將自已餘生的眼淚都流盡，直哭到最後人都缺氧了暈倒，才被冷靳寒抱回了家。

只是那之後，冷夫人再也沒去過醫院，也再沒有提過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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