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咱們把這些年的帳都總一總。」

鐵桑獨自一人來到永福當鋪裡，敲了敲掌櫃的桌子，低聲道。

聽到這話，掌櫃的心中一緊，抬頭看向他。

只見他表情嚴肅，手在桌上敲打著，能夠看出他心裏的不安。

掌櫃知道，情況來了。

「好，你先等等，我這就去把帳本拿來。」

說著，掌櫃便轉身掀開簾子，走進後堂。

鐵桑身體靠在桌子上，對著突如其來的變化不太適應。

從他這個角度講，他是不想逃的。

畢竟人都是念舊的，在這裏十年，人和物都有了感情。

不過蓮娘的態度從一開始的模擬兩可，到最後堅定不移，時間用的極短。

他知道，這是多年前那件事對蓮娘造成的後遺症。

五十年前，他們就聽到風聲，轉移過一次。

那次他們丟下了三百多名可發展的同伴，隻帶了三十幾人逃跑。

結果幾年後，他們回去調查，發現只是虛驚一場，他們走後，沒有南越國皇室的人過來。

然而經過這一鬧，三百多個同夥最終還能願意和他們一起的，只有二十人不到，其他人都覺得他們太慌張，根本沒有乾大事的氣魄。

這件事他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可惜和遺憾。

如果當時沒有逃跑，現在也不至於只有這百來人，少說也能上千。

人多之後，許多事情都好操作，不像現在這樣磕磕巴巴的。

時間悄然過去，三分鐘時間，掌櫃還沒從後堂出來，他心中生疑，喊了一聲：「李掌櫃？」

沒有人應答，他再次喊了一聲。

「鐵桑兄弟，我最近收了一個很奇怪的東西，你來幫我掌掌眼。」

李掌櫃的聲音從後堂傳來，雖然掩飾地很好，但他還是能夠從中聽出一絲不對勁。

「有詐？」

他暗自道，往後退了幾步。

「你來啊，我……」

李掌櫃催促道。

鐵桑轉身就跑，躍出當鋪，直奔城外。

途中，他通過傳訊玉簡給蓮娘發去消息，讓她現在就帶人跑。

不多時，他就收到了蓮娘發回來的消息，問他還要不要去聯繫城內其他的同夥。

這一次，他心理的轉變，比蓮娘還果斷，直接發去「趕緊跑」。

在他們的暗語體系中，這個詞代表著最高的危機狀態。

誰受到這則消息，都要不擇手段地逃跑，留下反抗者的火種。

李掌櫃是他在城中發展的第一個同伴，十年的相處，讓兩人都成了比親兄弟還親的哥們。

現在他們要逃，李掌櫃不跟隨，還要讓他過去瞧東西，百分百的不對勁。

這不對勁的情況在他腦袋裏一轉，他就得出了一個最害怕的結果：叛變。

在許多地方，南越國皇室都設有高額懸賞，只要誰提供反叛者的情報，都能拿到這比懸賞。

也因為此，饒是他們對同伴的選擇有著極其嚴苛的條件，同時前後的心理工作都做得很好，還是會有人背叛他們。

「這個蠢貨，那懸賞你有命拿，能有命花？」

他身形極快，在城中小巷裏穿行，氣惱中罵出了聲。

南越國皇室特別擅長這種事，事先兌現承諾，把懸賞交給那些提供反叛者情報的人，隨後就會找各種由頭，將這人列如反叛者之中。

他曾從一名逃出殘害的人嘴裏得知，拷打他們的人最常說的一句話便是：「你沒加入他們，怎麼知道這麼多，他們憑什麼信任你？」

這般自投羅網，損人不利己的行為，卻總是能夠讓很多人上當，甚至包括一些被南越國皇室搞得家破人亡的人。

有很多時候，他心中會生出質疑，既然這些狗東西心裏都沒有一個堅定的信念，他憑什麼要去幫他們，害自己天天提心弔膽？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自己想到了很多，可最終都會在時間的洗刷和現實的衝擊下變得站不住腳。

三百餘年的人生閱歷，讓他心中感慨和彷徨，不知道何時是一個頭。

而他之所以要加入反抗者，最直接的原因是喜歡蓮娘，往後一些才是南越國皇室殘害他的家人，讓他的兩個小娘和叔父慘死。

突然，兩股氣息被他發現，正在他左右兩側的小樓頂上，一直跟著他。

「叛黨，我勸你現在就停下，放棄掙扎！」

「你不要不識好歹，停止反抗，還有一線生機！」

兩道厲聲呵斥，讓他感到了極大的壓力。

這兩人發散出來的氣息和他不相上下，若是對方動手，他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不過對方也對他有所忌憚，像他這樣的反叛者，打起來是會豁出性命的，追擊的人搞不好會被扯著同歸於盡。

原本他對這種言語早已習慣，根本不去在意。

不料想，對方卻是說出了一個讓他感覺能夠接受的條件。

「你現在投降，保你不死！」

「你不是對那個蓮娘念念不忘嗎，咱老大已經答應，把她給你，如何？」

既能不死，還能得到美嬌娘，這樣的好事，他是心動的。

可就像他剛才罵李掌櫃一樣，現在他投降，得了好處，以後還是逃不過南越國皇室的清算。

似乎是看到了他心裏的憂慮，那追趕著他的兩人中，年紀稍長的沉聲道：「老夫同你講，之前老夫就是一名反叛者，你未必沒有出路。」

眼下即將出城，他腳下步伐卻是慢了下來，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心裏糾結起來。

「既然這樣苟且下去，永遠都不是一個頭，你為什麼還要堅持，為何不選擇停下來享受人生？」

那人再次發聲，就像是惡魔的低語，灌入他耳中，進到腦海裡不斷飄蕩。

就在他心中出現動搖，思索著該如何選擇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和震顫。

他下意識回頭，只見一棟小樓已經被火焰吞噬，而那小樓的位置，離他們的據點很近。

「你們這幫卑鄙無恥之人，為虎作倀，日後必定不得好死！」

他沉聲道，不管心裏想沒想明白，腳下步伐加快，先逃了再說。

而追擊他的兩人，對突如其來的爆炸也感到十分驚訝。

為了減少傷亡，他們原定的計劃就是以好處來誘勸這些反叛者，等抓住這些人之後，怎麼處置就是他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