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芷索性垂眸低著頭，在外人看起來更像是正在害羞的小媳婦。

烏篷船搖搖晃晃地在河水中行進，楊柳依依，春風拂面，江南小鎮春日的柔美韻味讓鄭芷的心境也緩和了下來。

船娘又唱起了水鄉小調，悠悠揚揚，大多都是讚美家鄉風景的歌曲，偶爾也穿插一些男女情.愛的曲子。只是唱這些曲的時候，船娘總會笑著看向鄭芷和柏子逸。

河水清澈，有小魚在船旁遊過，激起小小的漣漪。

柏子逸的餘光始終鎖著鄭芷，面上有著淡淡的一絲溫柔歡喜。

兩人並不多話，相距既不遠也不近，風吹來，兩人的寬大衣擺隨風而動。鄭芷的裙擺和柏子逸的寬袖糾纏在一起，一白一青像兩隻展翅欲飛的蝶。

鄭芷輕微蹙起了眉，不動聲色地抓緊自己的裙擺，讓它不再飛揚。對面的柏子逸面色平常，眼神卻一黯。

船行了半個時辰後靠岸，柏子逸和一直低頭不語的明泉先下船，燕兒扶著鄭芷緊隨其後。

就在她們快要下船時，一陣風吹來，烏篷船隨波晃動，鄭芷一個沒站穩，燕兒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但是船身本來不大，托住鄭芷後她也重心不穩，兩人眼看著就要一起掉入河中。

柏子逸見狀一個飛身抱住鄭芷，旋轉落地時，鄭芷的面紗從臉上脫落，鄭芷慌亂間，被柏子逸整個埋進了懷中，讓人來不及看見她的面容。

一股並不陌生的味道從柏子逸身上傳來，春日的暖陽照在頭頂，鄭芷恍惚間覺得春日的氣息果然那麼清新好聞。

與此同時，被明泉抱起的燕兒掙脫了明泉的懷抱，跑到鄭芷身邊，急促而小聲地詢問道：「夫人，沒事吧？」

鄭芷從失神中驚醒，她快速地戴上面紗，這才推開柏子逸，淡淡道：「沒事。」

身後的船娘也已是花容失色，「這位夫人，你還好吧？」

鄭芷回眸間搖了搖頭，船娘這才籲出一口氣，隨後歉疚地笑道：「夫人，幸虧你的相公眼明手快地抱住了你，否則呀清娘我可就要闖禍了。」

鄭芷看柏子逸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她有些忿忿地對船娘解釋道：「清娘，我們不是夫妻。」

船娘一愣，尷尬中看向柏子逸的眼神帶上了一絲同情，「這樣啊……」

鄭芷也不再多話，和燕兒朝馬車行去。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柏子逸才坐上馬車。

鄭芷的眼睛一直看向別處，因為她此時是有些心虛的。

剛才那樣的情況下，她其實並沒有必要向船娘解釋什麼。而且現在她的處境特殊，讓人誤以為她和柏子逸感情曖昧實在最好不過。可是，當時的她就是非常想解釋清楚，彷彿是要說給別人聽，更重要的是說給自己聽。

鄭芷胡思亂想間，對面的柏子逸溫和的聲音響起，「下一站，我帶你去吃同裡最好吃的酒釀圓子。」

鄭芷聞聲，條件反射地看向柏子逸，此時淺淺的笑意在柏子逸唇角，似春風一般。

「這段時間你瘦了許多，得多吃一點美食才好。」看著鄭芷愣愣的神情，柏子逸眼睛中也有了笑意。

鄭芷移開了眼，柏子逸的笑容讓她覺得炫目。她本來以為他會提起船上她對船娘解釋的事。

「其實你說的對，我們不是夫妻。」鄭芷驚訝下，只聽柏子逸繼續說道：「我們從來都不是夫妻。娶你為妻，是我後半生的願望。」

柏子逸看似微笑著，眼眸中卻染上了痛色。

頓時，鄭芷胸中像被堵了一塊巨石。

妻？

妻這個字眼在她的前半生裡，實在離她很遠。初嫁柏府就是做妾，而後來進入凌府，就算凌霄對她十分好，可是凌望族也不忘時時刻刻提醒她的身份。

往事如煙，恍惚間，聽到車外的明泉提醒他們說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柏子逸照例先一步下車，鄭芷沒有給他伸出手的機會，緊隨他下了馬車。

湯圓店開在鬧中取靜的地段，木質的牌匾上寫著「歡喜湯圓店」幾個字。周邊不同於其他點心店的市井佈置，而是門前擺放著著幾盆青翠欲滴的文竹，增添了一分雅緻。

此時並不是用飯時間，但是不大的店門內也有三四桌食客。店老闆是個花白頭髮的老翁，據說在這裏已經開店四十多個年頭。

老翁見柏子逸他們進去，眼也沒有抬一下，隻粗啞著嗓子問道：「客官，要吃什麼？」

柏子逸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鄭芷，鄭芷有些不自然地對老翁說道：「桂花酒釀圓子。」

鄭芷找了一處不顯眼的角落坐下，柏子逸付了錢兩後也坐了過來。

「燕兒和明泉呢？」剛才還在旁邊的兩人怎麼一下子不見了人影。

「他們說不想吃粘牙的湯圓，兩人去旁邊的餛飩店吃餛飩了。」柏子逸答得自然。

鄭芷嘴角一抽，燕兒何時不喜歡吃湯圓了？她怎麼不知道。

很快，冒著熱氣的湯圓端了上來。圓滾可愛的白胖小圓子上面撒著酒釀和桂花。金黃色的桂花散發著甜絲絲的香氣，引人垂涎。

鄭芷跟著柏子逸一早就出來了，現在還真有些餓了。

軟糯香甜的湯圓，外麵包裹著一層濃鬱的桂花香氣，同時又帶著酒釀的微醺，讓鄭芷的心頓時也柔軟起來，她不自覺放鬆了嘴角。

「我說的沒錯，很好吃對吧？」

鄭芷抬眼，發現柏子逸並沒有吃自己面前的那碗湯圓，而是此時看著她眉眼帶著笑。

「嗯，還不錯。你吃吃看。」不要在外頭也老盯著她吃東西。

柏子逸對鄭芷一笑，很聽話地舀了一杓小圓子放在口中。和煦勝過暖陽的笑容在他唇邊暈開，聲音是異常明朗清澈的，「果然很甜，很好吃。」

柏子逸這一笑如冰霜消融，讓旁邊的食客也頻頻側目。

對面一桌有兩個姑娘家此時此刻已經開始小聲地開始議論道：「好俊的公子啊，笑起來特別好看，比女子還好看。」

「噓，小聲點，你沒看到他對面坐著娘子嗎？人家是對著他娘子笑的呢，又不是給你看的。」

「哼，我以後也要找一個這麼俊的男子做夫婿。」

鄭芷悄悄翻著白眼，無語地看向柏子逸。那眼神分明在說，你在外的演技已經騙了所有不知情的人。

柏子逸也回望鄭芷，漆黑髮亮的眼眸分明是化不開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