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秀妍在柏子逸的書房待了很久才離去。

門口一直等待的竹望在看到離開時面帶笑意的秀妍時，感覺像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真是稀奇，公子盡然沒有把這秀妍攆出來。而且看秀妍這丫鬟的模樣，好像還挺開心。

柏子逸走到門外，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竹望，咳嗽了一聲，「竹望，以後若是秀妍來書房，就讓她直接進來。」

竹望聞言又是一驚，他瞪大了眼，愣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點頭稱是。

柏子逸說完話後就不再理會還處在驚訝中的竹望，他疲累地回到房中，躺在臨時準備的床榻上，一時間思緒紛雜，最後腦海中卻定格在一個畫面，久久揮之不去。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在床邊，一個女子拿著兩個布偶娃娃哄著另一個癡癡傻笑的女子。那哄人的女子眼中溫柔含笑，臉上柔婉的笑意比窗外的陽光還暖了幾分。

柏子逸已經許久未曾見過她這般的笑了。他看著那個笑容，一時間隻覺得心中像注入了一汪春水，讓原本冰封的山川河流也漸漸消融。

就在他沉浸在這汪暖融融的春水中無法自拔時，她轉眼看到了他，她收起了那溫暖的笑意，一瞬間神情變得冷然，那雙他朝思暮想的杏眼，警惕冰冷地看著他，讓他頓時如墜冰窖，又似萬箭穿心。

那日，他看到了許久不見的小嵐，那個她以前最喜歡的婢女。她曾經懇求過他，讓他幫她，讓他不要拋下她已經癡傻的婢女。他卻還是任小嵐飄零。

曾經他對她說，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那時的他以為，這些犧牲都是在所難免。

可是現在每當想起那些往事，想起鄭芷看他時冷漠的眼神，他的心就像被生生拽起，然後重重摔下。

是的，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可是錯的從來不是她，而是他。

......

從書房出來後的秀妍趁著夜色回到了自己屋中，沒過多久，玉環也回來了。

玉環看到秀妍時輕蔑一笑，「秀妍姐姐，你之前去哪了？我可是在你不在的時候幫你多輪值了半個時辰。」

秀妍強自鎮定道：「謝謝玉環妹妹幫忙，我這就去夫人那候著。」

玉環瞥了眼臉色不自然的秀妍，「姐姐要謝我的話也容易，我看姐姐一直帶著的銀手鐲很漂亮，妹妹我一直很想要呢。」

秀妍聞言馬上下意識捂住了手腕上的手鐲，卻惹來玉環一陣嘲諷，「秀妍你連一隻鐲子都這麼護著，怪不得夫人常說你沒有眼力見，不討喜。如若不是我好言勸著，夫人怕早就把你降作洗掃丫鬟了！」

秀妍咬牙，回身脫下銀鐲子往玉環面前一扔就快步走出了屋子。

玉環得意地拿起銀鐲子，不屑地瞅著秀妍的背影，用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說：「夫人今日心情不好，你就自求多福吧，哈哈哈。」

秀妍來到鄭蕊房中，此時鄭蕊隱在芙蓉帳中，她看不清鄭蕊的神色。

她輕手輕腳地來到外間的小床上，剛要躺下，鄭蕊冷傲的聲音就從裏面傳了出來，「現在連你都敢輕慢本夫人了嗎？」

秀妍被這聲音嚇得彈跳了起來，她忙不迭地來到鄭蕊的床邊，隔著帳子，她小心翼翼道：「夫人，秀妍剛才鬧肚子這才會來晚了，秀妍......」

話還沒說完，簾帳突然就被撩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巴掌就把她扇得腦袋嗡嗡作響。

「賤婢，還敢頂嘴了？」鄭蕊寒著一張臉怒斥道。

秀妍跪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心煩氣躁的鄭蕊，火氣上來，哪是那麼快就消退的。她看著跪在地上的秀妍，那身型粗看下盡然有些像鄭芷那個賤人。

她抬起一腳就踢倒了秀妍，「我現在不想看到你，給我滾出去！」

秀妍抽泣了幾聲隻得捂著臉，狼狽地逃出了屋子。

鄭蕊的謾罵聲早就在夜深人靜中響徹了整個院子。門外看守院子的家丁，在看到秀妍後都開始竊竊私語。

跑出屋子後的秀妍淚意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恨意。

她想起前不久校尉府的人來府上的時候，鄭芷的丫鬟燕兒曾經找到她。

「你在府上看起來很不受待見啊，就你這樣也敢來我們校尉府趾高氣揚的？」燕兒看著她譏笑道。

「你說什麼？你今日想在州判府上撒野不成？你就不怕我告訴夫人讓她把你攆出去？！」秀妍氣極，燕兒這個丫鬟盡敢來到她面前挑釁她。

燕兒聞言哈哈大笑，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真真好笑，就你？鄭蕊夫人她會顧及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在她看來，也許你還不及玉環的一半！」

被戳中痛處的秀妍惱羞成怒，她衝上前去就想撕爛燕兒的嘴。

可是她哪是燕兒的對手，燕兒三兩下就把她按倒在了地上。

「秀妍，看你長著一張漂亮的臉，卻原來是人頭豬腦。要是我，就會給自己另謀一條出路，既然當丫鬟遭人厭棄，那何不就索性做了那主子？」燕兒扯著嘴角，輕飄飄地丟下這一句話，揚長而去。

想到此，秀妍回頭又看了眼鄭蕊屋中亮著的燈，怨恨如火山熔漿般噴湧而出，她咬牙切齒，心中暗罵，她總有一日一定要讓玉環和鄭蕊好看！

......

這幾日，柏子逸的書房中總有一個女子頻繁出入。

「大人，秀妍找到解藥了！」秀妍興奮地從手絹中拿出一小粒藥丸，那紅褐色的小藥丸此時寄託了她所有的希望。

柏子逸眼神一閃，他快步來到秀妍身旁，小心翼翼地拿起藥丸端詳了半天，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最終他還是讓秀妍從鄭蕊那偷來了一顆解藥。

他和鄭蕊已經僵持了十多日，雖然他知道自己應該多去看看鄭蕊，可是他的心卻一直抗拒著她。

鄭蕊曾經放軟了姿態來找他，可是他卻不想見她。明明，他可以直接開口問鄭蕊拿解藥，可是，他卻選擇了現在這種方式。

也許，他就是想用這種方式報復鄭蕊，也是報復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