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的忌日很快就到了。

當日凌霄陪著鄭芷坐在寬敞的馬車中緩緩前行，他握著鄭芷有些出汗的手，問道：「你要不要歇息一下？」

鄭芷搖了搖頭，她今日總有些忐忑不安。

他們的前方還有兩輛馬車，一輛是鄭蕊和柏子逸的，另一輛是鄭江德的。

鄭江德在得知她要一起來拜祭任氏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異常的驚訝。表面上，他們還是有血緣關係的遠房親戚。

另外，出乎意料的是，鄭蕊盡然主動讓柏子逸把秀妍一起帶了出來，大有與之示好的意向。

秀妍的傷已經差不多好了，一路上她都柔柔弱弱地坐在馬車前頭。當初的那頓板子實實在在地打在了她的腰臀處，一旦馬車有些顛簸，她的臉色馬上就會白上幾分。

鄭芷想，不知這鄭蕊是不是變著花樣故意折騰她。

馬車行了半路後，在一座不大的寺廟前停了下來。

下車後，鄭芷看著寺廟前的牌匾，記憶一時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那時候，她的腳崴了，她害怕告訴娘親，偷偷讓柏子逸和凌霄幫她醫治。

那時候，娘親告訴她，她在寺廟裏向菩薩許了願，為了願望達成，她願意吃素以示決心。

那時候這座寺廟也是這般的清凈，平時香客並不多，旁邊的村落裡會升起裊裊炊煙。

所有的景物似乎都沒有變，而她的人生卻徹底變了。她的娘親，再也回不到她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鄭芷才聽到凌霄在一旁輕聲喚她。

她回過神後才發現，此時所的有人都已經進了寺廟，隻留下了呆愣在原地的她和陪伴在她身邊的凌霄。

「我們先進去吧。」凌霄溫暖的手拉住了她，手心的暖意讓她空落落的心安定了下來。

鄭芷隨著凌霄走進大雄寶殿，只見鄭江德和鄭蕊正對著菩薩上香叩拜。

柏子逸站在一旁，看到鄭芷和凌霄時眼神閃了閃。

鄭芷也跪拜到菩薩面前，她緩緩閉眼，雙手合十，在蒲團上彎腰磕了三個頭。

「你如果不多花點銀子買炷好香，菩薩怎麼能聽到你的心聲呢？」

沒等鄭芷睜開眼，旁邊鄭蕊譏諷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菩薩面前不可妄語，你堂堂知縣千金難道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鄭芷說話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眼前的佛像。

眼前的觀音像好似也在俯瞰著她們，他的目光是那樣的慈悲，彷彿看盡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

鄭蕊沒有再說話，她陰沉著目光在鄭芷面上快速掃過，而後站起了身。

與此同時，大殿旁的一個角落裏，有一個小和尚正對著上完香的鄭江德說：「施主，您要抽一支簽嗎？」

鄭江德看似心情不錯，他來到小和尚面前，隨手在簽筒裡抽出了一簽。

「第十八簽！」小和尚對照著簽上的數字，開始解簽。

「此簽乃是下下籤。簽上註解，出門見鬼遇凶人，買賣經營徒苦辛，名利兩般皆不順，勸君守舊待來春。」

等小和尚念完簽注，鄭江德的臉色已是非常不好看。

鄭蕊來到鄭江德身邊，睥睨了一眼小和尚，而後說道：「爹，別讓這胡說八道的小和尚掃了興。」

小和尚仰著白白的臉蛋，大大的眼睛不認同地瞅著鄭蕊，「這位女施主此言差矣，此簽是這位施主所選，怎可說是我胡說八道呢？」

鄭蕊眸光一冷，再想說什麼時，卻被柏子逸搶了話：「這位師傅，不知我可否也抽一支簽？」

小和尚轉眼看著柏子逸，圓圓的小臉認真道：「這位施主請。」

簽筒中的簽再次被打亂，柏子逸毫不猶豫地從中抽出了一支交給了小和尚。

小和尚看完簽後表情有些訝異，他又仔細看了看簽，又看了看註解，再看了看眼前的柏子逸，來來回回幾次後，這才瞪大了眼睛緩緩念道：「下下籤。出門見鬼遇凶人，買賣經營徒苦辛，名利兩般皆不順，勸君守舊待來春。」

柏子逸聞言，只是輕笑了一聲，面上看起來悠然自得，彷彿拿到的不是下下籤，而是上上籤。

「原來是騙人的，否則為何只能抽到這一支簽？」鄭蕊上揚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相較之前更顯不忿。

而此時鄭江德看起來也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他邁開步子就往早前備下的寺中客房走去。

鄭蕊見無人再說話，只能悻悻地也跟著去往客房。

等鄭蕊走後，鄭芷走到還有些愣的小和尚面前，「小師傅，我也想要抽一支簽。」

小和尚熟練地晃動完簽筒後，依舊說道：「請吧，女施主。」

鄭芷抽了一支斜靠在簽筒一側的簽，「請小師傅解簽。」

小和尚接過了簽後，看了看註解，表情這才釋然了一些，大聲念道：「上籤。一條金線秤君心，無減無增無重輕;為人平生心正直，文章全具藝光明。」

這時旁邊的凌霄也走了上來，眉頭一挑，「看來夫人這簽求的不錯。」

鄭芷莞爾，回頭看凌霄的時候，瞥到了站在不遠處柏子逸，此時他正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

他，怎麼沒和鄭蕊一起走？

轉念一想，這柏子逸與她何乾。鄭芷平了平心緒，和凌霄一起並肩出了大殿，視若無睹地從柏子逸身邊走了過去。

就在兩人快要走到客房時，暗金突然急匆匆過來。他在凌霄耳邊說了一番話後，只見凌霄臉色突變。

「怎麼了？」鄭芷不放心地問道。

「裴將軍有急事要召見我。」凌霄眉頭不自覺蹙了起來。

看凌霄和暗金的神情，裴將軍這事應該很重要。

「凌霄，你去吧。」鄭芷毫不猶豫地說道。

「但是你一人，我放心不下。」凌霄憂色濃重。

上次他只是一個沒留神，鄭芷就掉下了水，這次他實在不放心讓鄭芷一人在此。可是，裴將軍那裏，他又不得不去。

最後，經過鄭芷的一番勸慰和保證後，凌霄把暗金留在了鄭芷的身邊，這才獨自一人策馬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