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漁是多了解自家爹娘的人吶，在看到薑母眼睛微微一紅，她就曉得娘親又被勾起了傷心事來。

畢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不論時間過去多久都無法磨平的傷痛。

略略嘆息一聲，薑漁只能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娘親的肩膀，算作安慰。

王牛雖然大大咧咧，可關鍵時刻卻很心細，此時他一見薑氏紅了眼圈，立刻關切的問道：「咦，我嬸嬸怎麼就哭了？」

「沒事，沒事，只是風沙迷了眼睛。」薑母頗為不好意思的笑。

薑鐵直引著王牛坐下，聞言也擺擺手，說道：「別管她，左右擦擦眼睛就好了，倒是你，這兩年過的怎樣啊？」

王牛前兩年就出來從軍了，因為他沒有親人父母，因此走的乾乾脆脆毫無顧慮。

記得在王牛從軍去時，薑國柱一直送他送到了村口，兩個一起長大的發小依依不捨，當時約定好了每隔一段時日便要寄信件的。

當時的王牛還會隔幾個月來一封信件，但是久而久之就沒了聯繫。

那時候的薑鐵直還以為，這小子八成是戰死沙場了，惹得身為好兄弟的薑國柱好一陣傷心。

只不過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轉眼兩年一晃，薑國柱也跟著從軍去，卻......不到幾個月的時間，便戰死沙場了。

提起這個，王牛便把這兩年他所經歷的一切給說了一邊，關於軍營裡的事情，關於上陣殺敵的英勇事跡。

他說得繪聲繪色，每每到了危險處，還會把薑家幾個人的情緒全都調動起來，為他經歷的險事而擔心不已。

聊了好一陣後，他終於停下來，然後一臉不解的問道：「不知道叔嬸搬家是何故？國柱知道嗎？不要等他有了大假回家，卻找錯了方向呀！」

最後一句，純屬是在開玩笑。

但王牛很細心的發現，在他說完之後，整個屋子裏陷入了一片沉默中，那氣氛壓抑的，快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最終，還是從隔壁屋裏走出來的孫湘淡淡一笑，說道：「國柱大半個月前戰死，所以我們舉家搬到鍾陵。」

原本以為，作為好兄弟的王牛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定會驚愕加悲痛不已。

哪知孫湘說完之後，王牛一愣，緊接著拍著桌子笑了起來！

瞬間，整個屋子裏都充斥著王牛毫不誇張的大笑。

薑家四口人愣了一愣，眉頭都蹙了起來。

王牛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好不容易才收斂住，等緩過來後，這才轉頭對著幾人說道：「叔嬸嫂嫂妹妹，你們也太會開玩笑了，我三天前才和國柱喝酒聊天，他怎麼可能戰死沙場嘛！」

「......」

薑家四口徹底震驚，尤其是薑鐵直，從座位上跳起來問道：「你說什麼？」

他們都在懷疑，是不是王牛喝多了認錯人了？

但轉念一想絕對不可能，且不說王牛和薑國柱的關係，他們是從小光著腚長大的，怎麼可能會認錯？

那如果說王牛在開玩笑，那就更不可能了！

沒有誰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還笑得那麼誇張！

薑漁心中驀然一動，隻感覺有一股血液從下往上湧，她不由地緊緊盯著王牛，迫不及待的希望得到他的解釋。

孫湘更加激動，一雙手捏的死緊，就差沒上前揪住王牛去問了。

見幾人都一臉驚愕，像是真的不知情，王牛愣了愣，回道：「你們是真的不知？」

「哎呀你這孩子快點說啊，你是想急死嬸嬸嗎！」薑氏急得跺腳，眼淚都急出來了。

王牛這下不敢耽誤，連盤托出：「我和國柱分到了一個隊伍裡，我還是他的火長呢！一個月前我們遇到了陷阱，當時需要有個士兵詐降，是國柱自告奮勇去了！

為了奪得對方的信任，他乾脆深入虎穴，直接以詐死的方式脫離了我們這邊的隊伍，變成了敵方陣營的人！

後來，在國柱和敵人鬥智鬥勇之下，成功的獲取敵情，最後結合大隊伍，我們給敵人來了個裏外夾擊，打了敵人個屁滾尿流！正是因為這樣，國柱直接破格成了火長，三天前我和他喝酒，就是慶祝他升級啊！」

王牛這一番長長的話說完，屋子裏先是一片寂靜，緊接著便是薑氏捂著臉痛哭，顯然這樣的衝擊力太大，讓她一時沒能接受過來。

孫湘聞言，直接暈了過去！

薑漁眼疾手快，趕緊把人給拖住，連連檢查了一番她的身體後，才終於放下心來。

只是情緒不穩暈倒，幸好沒什麼太大問題。

薑漁鬆了口氣，連忙把孫湘送回了裏屋的床榻上，看著她夢中都皺在一起的臉，薑漁心中又激動難言，又覺得心酸難受。

不怪孫湘會暈，這個消息於她而言，等於一個天堂一個地獄，大喜大悲的交織！

甚至在此之前，孫湘應該有好幾次都想過要自殺，隨薑國柱一塊兒去的。不過肚裏的孩子讓她堅持了下來，直到今天，這種驚喜來得實在太突然了！

給孫湘蓋上被子，薑漁抹了抹眼角的淚，又跟著跑到外堂去了，只見自家爹爹一直在安慰娘親，而當娘的，早就已經哭成了淚人。

「我兒沒死，你聽到沒，他好好的，他好好的活著啊......」

「是是是好了夫人別哭了，這是好事對不對，天大的好事啊！這證明老天爺眷顧我們薑家，老天保佑啊！」

聞言，薑母立刻跪在地上，朝著屋外使勁磕頭：「對對對，是老天保佑，感謝老天，感謝老天保佑我兒！」

看著這一幕，薑漁跟著鬆了一口氣，然後她看著愣愣的王牛，問道：「表哥，那為什麼會有戰死的消息和撫恤金送來呢？」

「那是為了蠱惑敵人，將國柱詐死的消息演得逼真一點，所以這個信就送到了你們手上。」

說完，王牛又有幾分詫異：「但為了讓你們放心，我們隨後又有一封信跟著送過去啊，上面寫了國柱的大致情況，怎麼，你們沒收到嗎？」

薑漁一聽就愣住了，隨即有幾分苦笑漸漸爬上嘴角。

或許，世間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巧合吧。

前一封信和後一封信相差的時間太長，只怕等到他們已經離開了大同村，那封信才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