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香蘭一見薑漁進來，立馬將手裏香噴噴的雞腿給三下五除二的啃了個乾淨，隨手將雞骨頭一扔，還將吃過東西油膩膩的手，往薑漁的破被子上蹭了蹭，瞬間留下了幾道噁心人的印子。

除此之外，家裏剩下的半隻野雞不見了，陸大牛抓回來的野兔也不翼而飛。就連薑母給薑漁送來的雞蛋也被吃的只剩下了殼。

整整九個雞蛋，一個都沒有給她留！

這些雞蛋，就連薑家自己都捨不得吃，心疼女兒，所以全都送來給了她。

而薑漁更是知道生活艱苦，所以一碗雞蛋湯，隻敢放一個。

可是現在，她家裏所有的東西，全都被人給毀了！

如何不怒，如何不窩火？

薑漁將嶄新的棉被往雜草上一放，指著大門口，強忍著怒火對著馬香蘭吐出一句：「請你滾出我家！」

「哎喲喂，你敢這麼對你婆婆說話，信不信我叫我家大牛休了你，嗯？」

馬香蘭雙手叉腰，不但沒有絲毫的退縮，反而氣勢漸長，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冷笑道：「不就吃你家一點破東西而已，你以為老娘我稀罕？」

自從分家之後，馬香蘭的日子就開始不太好過。

大兒子陸大山能賺錢，家裏也小有積蓄衣食不愁，可偏偏大兒子陸大山是個怕婆娘沒出息的，什麼東西都是大媳婦王翠蓮掌握在手，除了該孝敬的吃食，就別想在吃到老大家的一丁點東西！

她本來就是個饞嘴的，偏偏又懶的不行，不做活也就算了，還到處撞吃撞喝。在整個村子裏，頭號討人嫌。

今兒個又是趕集的日子，她從鄰居趙大嘴那裏得知陸大牛帶著媳婦兒去趕集，還是包車去的哩！

後來更是有人傳，陸大牛兩口子，可買了不少好東西，就是藏著掖著不給人瞧哩！

這下馬香蘭就坐不住了，趁著陸大牛的破草屋是沒有鎖的，便偷偷摸摸溜進來，準備翻一翻他們家到底還有什麼好東西被藏了起來！

結果這一翻，還真讓她發現了不少好東西！

不但有鮮香濃鬱的雞湯，還有活的兔子以及他們沒來得及吃的半隻野雞。而且，還有不少的雞蛋可以打牙祭！

當下馬香蘭就坐在二兒子家裏使勁的大吃特吃，待實在沒有什麼吃的了時，還悄悄將那野兔和半隻野雞帶走，藏在了自己家！

只不過回味起那鍋裡的雞湯，仍然讓她流口水，又一次溜過來，打算將那一鍋湯都吃個見底才行！

哪知這回才吃的肚皮圓漲，薑漁他們就回來了！

不過......就算回來了又能拿她這個婆婆怎麼樣呢？

何況，看著薑漁拿進來的那床新買的棉被，少不了要好幾兩銀子，馬香蘭更是難以掩飾自己眼底的嫉恨。

當下胸脯一挺，她有恃無恐的看著薑漁，冷冷笑道：「二媳婦，你有好東西不拿來孝敬我，本來就是你的錯，我就算給你吃了個光，你還能從我嘴裏要回去不成？再說了，你要是再敢對你婆婆出言不遜，我就叫大牛休妻！」

馬香蘭尖嘴猴腮的模樣相當刻薄，以及那倚老賣老理直氣壯的彪悍模樣，饒是薑漁活了兩輩子，也著實沒有見過比她婆婆還要噁心無恥的人！

當下，薑漁直接氣笑了，憋著一口氣直接道了句——

「我薑漁也不是非要做你的媳婦不可，有你這樣的婆婆，這樣的人家，我可不敢呆！你如果想讓陸大牛休妻，可以啊，我可以親自寫一封和離書，這樣的氣，我薑漁不受！」

後面那句話，她的音量明顯提高，一張如雪般漂亮的臉，此刻也被氣的通紅。

反正她是豁出去了，面對一個動不動就提要休她做威脅的人家，她實在是惹不起。

如果陸大牛心裏也這麼想的話，那這日子乾脆就別過了！

「和離？」

馬香蘭還沒來得及說話，陸大牛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來。

他語氣似乎和平常差不多，一樣的平靜和淡漠，可薑漁還是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絲隱隱上漲的怒氣——

「想和離？我可沒同意！」

薑漁不說話，但顯然心裏也是有氣的。

可馬香蘭卻在陸大牛進來時，氣勢稍微縮了縮，卻仍然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昂著下巴對陸大牛吼道：「大牛，你是想要幫著這個小賤蹄子，跟她合起夥來，一起欺負你老娘嗎？」

「娘？」

聽著這個話時，陸大牛反而笑了，不過那笑意不達眼底，反而透著絲絲寒意——

「十歲，我高燒生病昏迷不醒，你嫌看大夫花錢，所以將我用草席一卷，準備丟進山裏了事。十四歲，我上山打獵遇到野豬，九死一生撿了條命，你卻因為我沒有獵到吃的將我趕出家門自生自滅。就你，也配叫娘？」

往事一樁樁，往事一件件。

沒有哪一次不讓他寒心，沒有哪一次不在他的傷口上再次捅刀子。

聽到他這些話，薑漁猛地朝他看過去，因為馬香蘭而連帶對陸大牛生起的火氣已經熄滅。

心頭莫名其妙的泛起了絲絲憐惜：原來他的前半生，竟然和她過的一樣苦嗎。不，是比她還苦，她至少，還有一個爺爺可以依靠。

而他，什麼都沒有。

陸大牛看著薑漁緩和下來的神色，甚至心疼他的眼神，心裏沒來由地一陣柔和溫暖，一把將她拽過來抱進了懷裏，隻恨不得能夠給她全部的溫暖，和他全部的真心。

這個小丫頭，竟然那麼輕易的，就說出了和離這麼傷人的話，該罰！

「大牛哥，對不起，我不該生你的氣......」頭埋在他胸膛，薑漁的聲音顯得悶悶的。

她自己心裏也清楚，馬香蘭無恥的行徑不應該將氣撒在陸大牛身上。

可是，她一想到薑母出發前，將那雞蛋猶如寶貝一樣一層一層包裹生怕弄壞，自己捨不得吃一個，全部留著給她。又在見她滿身傷痕，心疼的抱著她流淚時的神情，自己心裏的氣，就忍不住蹭蹭的冒起。

那種感覺，不僅僅是被人吃了雞蛋的氣憤，而是珍貴無比的心意和母親的關懷，在馬香蘭的手裏被人狠狠糟蹋的憤怒，無力，還有無法言說的濃濃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