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放心，薑國柱聽從了薑漁的話，伸手掐了掐孫湘的人中，興許是因為他的勁兒使得比較大，所以下一秒，孫湘睜眼，悠悠轉醒。

「湘湘，你醒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薑國柱一臉緊張，畢竟依照孫湘膽小的性子，肯定被嚇得不輕。如今她還懷著身子，更是不能有任何的閃失啊......

薑漁同樣一臉期待的看著孫湘。

原本兄妹倆還以為，孫湘必定要抱著薑國柱哭一場，或者嚇得面白如紙不斷的哆哆嗦嗦問問情況。

哪知......

孫湘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靜靜的看著薑國柱，半晌突然吐出一句：「國柱，我不攔你了，你去從軍吧。」

「......」薑國柱整個人傻眼。

啥？

當初以腹中孩兒相逼，逼他留下來的人不是她嗎？如今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她就反悔了嗎？她就改變主意了嗎？

還是說，今天匈奴來犯，把她給嚇著了？

薑國柱笑笑，安慰性的拍拍孫湘的腦袋，說道：「好了沒事了，匈奴已經被我們打跑了，你不用擔心，更不要害怕。」

原本想說『有我在』的，但一想到陸大牛已經對薑漁說過一遍了，他就閉了閉嘴，索性不說了。

免得會被孫湘笑話，說他榆木腦袋，隻曉得照搬別人的話撿來說給她聽。

但是這回，孫湘的臉色依舊平靜，甚至平靜到可怕，她搖搖頭，一臉正色的盯著薑國柱，說道：「我沒有在開玩笑，也沒有說胡話，我是說，你去從軍吧，我不攔你。」

「......」

盯著自己媳婦兒看了半天，見她真的沒有在開玩笑的意思，薑國柱皺了皺眉，問道：「為什麼？」

孫湘笑笑，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也有些後怕，她定了定神，這才回道——

「在今天的這件事發生時，我很害怕，也擔心自己的親人被傷害，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人的這一輩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出現意外，那為什麼，不去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國柱，從軍是你的願望，也是你想要的生活，是嗎？」

說完，孫湘緊緊的盯著薑國柱的眼睛。

她神情柔和，沒有壓迫，沒有試探和嘲笑，只有一片認真和坦蕩。

猶豫了一瞬，薑國柱才答：「沒錯，是這樣的。但那是以前，現在我隻想要陪在你身邊，保護你，保護我們的孩子。從軍戎馬一生，精忠報國這麼偉大的事情，就留給其他人去做吧。」

薑國柱說完，笑出一排的大白牙。

模樣一如既往的憨厚，傻裏傻氣，卻傻的讓人心疼。

「不，可是現在的你，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雄心壯志，我不希望你就這麼按部就班的過日子，從前我隻想要捆綁，現在，我想要成全你。」

孫湘笑得一臉溫柔：「而且，我和孩子可以在家等你回來呀。」

說不撼動，那都是假的。

從軍這件事，就像是一顆種子，在他的心中發芽了許久，且早就已經生根。

如若不是因為孫湘突然有了身子，他不得不留下，想必那時候，在從軍的種子萌芽之際，他就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直接走了。

正是因為有了孩子，他多了一份責任和擔當，身為男人，他必須得留下，照顧妻兒。

好不容易壓下的念頭，他剋製著不再去想。

如今被孫湘這麼一番重提，那顆小小種子瞬間就變成了參天大樹，撓得他心裏癢癢的，撓心撓肺。

但......

他若是真去了，家裏又該怎麼辦？

那他就是個不合格的兒子、丈夫、父親。

兩相權衡之下，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很難做出抉擇。

沉吟片刻後，薑國柱仍然搖了搖頭：「不，我不會去了，湘湘你也別勸，我要留在家，孝敬爹娘，照顧你和孩子。」

可在這時，一向不同意甚至反對的厲害的孫湘，卻笑著搖了搖頭，道：「國柱，這是你的願望，我成全你，並且以後我也不會反對了。」

「為什麼？」

薑國柱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反對的厲害的孫湘，這回卻破天荒的同意，且態度堅決，不像是假的。

「因為這一刻，我才明白，這個天下遠遠不想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太平，匈奴再犯，人人自危，如果沒有人站出來，就像你說的那樣，早晚江山傾覆，家國不保。」

孫湘這一番話，完全不像是山野村婦能夠說出來的，這番眼界和格局，讓薑國柱微微訝異。

是了，孫湘原本就是大家閨秀，只不過家道中落，才下嫁給了薑國柱。

他沒說話，等待著孫湘繼續往下說。

「今天那幾個匈奴人來犯的時候，我很害怕，尤其他們的大刀對著我們揮來時，我的腦袋裏除了害怕之外，還有就是後悔，後悔為什麼要捆綁你，後悔沒有讓你施展你的抱負，完成你的願望。」

說完，孫湘笑笑，只是笑容裡，多多少少透著幾分苦澀：「國柱，之前是我對不住你，用孩子為由硬逼你留下，現在，你若是想走，不必顧忌我們，我們會在家裏，等你回來。」

孫湘的態度已經擺在這兒了，既然如此，原本就蠢蠢欲動的薑國柱，哪裏有拒絕的理由和力氣？

沉吟半晌後，薑國柱問道：「你當真不怪我？」

「不怪。」

「那好，我去。」

薑國柱原本就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人，見孫湘說到如此地步，他也就沒有了任何後退的理由。

既然如此，不如披荊斬棘的朝前。

殺他個匈奴人片甲不留！

見到這一幕，邊上的薑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原本薑國柱受困於無奈而留下來，現今卻因為這次匈奴人來犯，讓孫湘想通了，而薑國柱終於可以得償所願。

只不過從軍之路兇險而窮困，不知道薑國柱能不能撐得住，也不知道，他能否平安歸來。

世事就是如此，不去時，有不去的煩惱。去時，又有無盡的擔憂......

薑國柱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但他顯然輕鬆得多，面上更是一拍輕鬆，甚至露出了一抹久違的笑——

「放心，我一定會平安歸來。」

這時的孫湘並不知道，在不久之後她等來的不是凱旋而歸的薑國柱，而是破棺一副，灰骨一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