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黃要了兩碗面的苗大頭正欲再對夫人說些什麼，卻見夫人回頭看向府門外。

門外這時傳來一朗聲，聲如洪鐘。

「老黃，再添一碗！」

下了屋頂的黃有銅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沒好氣的回他一嘴。

「臘肉沒了，只有清湯麵，還吃不吃？」他可記得清楚，門外的老傢夥與自家老爺在院子裏打過架，還叫千歲爺給逮見了，訓斥了老爺一番。

「我說你這老黃，比你家相爺還摳門。吃吃吃，有口熱乎的就成。」

接著傳來巴掌拍門「邦邦邦」的聲音。

「苗大頭，是我，許貿，快開門。」

苗大頭亦沒好氣喊道:「門沒鎖，自個進。」

門外是當朝兵部尚書，許貿，官復原職的許貿。

兵部亦與苗相同步接收到海外的情報。只不過兩人都未收到最新的情報，所以接收到魔族現世的情報後，許貿便馬不停蹄，趕到相府與其共商對策。

沒一會老黃的拿手臘肉面上桌，他倒沒真給尚書大人來碗清湯麵，禮數還是要有的。不然傳出去有損自家老爺的名聲不是。

冬霜將令牌擱在桌上。

「我代表監野司。」

許貿點頭，冬霜一口面沒動，沒胃口。苗大頭與許貿卻是先將臘肉面吃完，稀裡嘩啦的吃相相當難看，卻飛快。

頭髮花白，看起來卻老當益壯的許貿放下嘿大一個面碗，哈口舒坦的熱氣，接著慎重道:「東來城我們大梁投注了太多心血進去，人力物力，就說海運……」

苗大頭伸筷拎起一束夫人碗裏的麵條，吹涼喂到她嘴中。

許貿見兩人還在喂狗糧，不由翻個白眼大惱:「我說苗大人！你倒是一點也不急呵！」

苗大頭瞥他一眼:「我們急有屁用？你還不相信千歲爺的能力？要本相推斷，千歲爺以及陛下不日即將回朝，可別忘了，陛下和幾位貴人都在千歲身邊，千歲可不敢叫她們出事。下一封海報過幾日就到。許大人，你我身為朝廷重臣，在這種事上不能急。」

「老夫不甘心！」許貿怒拍桌子站起身。

「蠻荒的商道對大梁的軍民工三部有多重要你難道不知道？老夫不甘心！」

苗大頭譏諷道:「你不甘心又如何？你還能吃回去？那可是吃人不眨眼的魔族。」

因為拍桌子兇狠的模樣，有些嚇到冬霜懷裏的三兩兒，三兩兒不滿的對這老頭小聲「咕咕」兩聲作抱怨。

冬霜目光不善看向尚書大人，冷哼一聲，許貿立即變臉，變成一副慈祥老爺爺的樣子，對三兩兒說:「小三兩，給老夫抱抱怎樣？」

小三兩又聽不懂，即便聽懂也不會要這糟老頭子抱。三兩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然後看向府門。

「邦邦邦」又有人敲門，在大梁，敢這樣敲宰相府門的除了為老不尊的許貿外，也就一個不怕貶的硬茬子，這人在文武百官眼裏，那可是嘴炮第一，要不是被貶的沒資格再站朝堂，他可是能與苗相正面嘴抗的存在。

府門外有專門用來停靠的涼棚區，涼棚裡除了許貿騎來的那匹高頭大馬外，還停靠有一輛看上去頗為樸素的馬車。

馬車上下來一位身子骨瘦弱的老頭，看上去卻精神飽滿，正是九品芝麻官徐術銘。攙扶他下馬車的則是位青衫少年。少年蘇起，今年十七。

近段時間朝上沒少議論，不知道徐術銘這老小子怎麼忽悠的，竟然將千歲爺的二弟子忽悠的對他恭敬有加，隱隱的還成為徐術銘的靠山。這可不得了，以往時常譏諷徐術銘的朝堂重臣，又是送禮又是交好。徐術銘也深知這些雞賊的伎倆，送來的禮一概不收。苗相可盯著呢，還特麽敢收？這不害他麽。

苗大頭最初知曉此事時，還專門去過一趟千歲府。因為蘇起住這啊。從國教學院軍事系畢業的蘇起，歸來仍未滿十八。可見其天資有多高。

苗大頭當時詢問蘇起，「蘇小子，你為何要庇護那老小子？」

少年經過這些年的磨礪，稜角分明間，自有一股沉穩內斂的氣質，與他大師兄燕良辰截然相反。蘇起的姐姐蘇煙柔能入陛下眼，蘇起相貌自然英俊不凡。

在學院時，他收到的手絹那叫一個課桌抽屜都塞不下。雖然蘇起已經足夠低調，並未暴露自己的背景，可架不住那些個大將軍嘴碎啊，千歲府二弟子，光這身份就叫那些老奸巨猾的傢夥眼饞得緊，要能將自家閨女嫁過去，可不就與王爺沾親帶故。

當時蘇起是這麼回苗大頭的:

「徐老先生的鋒芒勁比較足，我正在學習。他那一套看似瘋狂的《平天策》，有許多可取之處。」

平天策開篇有述: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內，皆是王臣！」

苗大頭不解且憂慮:「你學這個做什麼？」

蘇起隻道:「往後若大燕，若海外出現窺伺大梁的傢夥，我需要作那秦時白起，殺人盈野，為玉兒姐，為師傅，平定四海。」

苗大頭當時起身就走，隻留下一句:「你今日所說我會如實去信給王爺，你小子，就等著挨揍吧。蘇王妃也護不住你。」

蘇起苦笑道:「我知道，不僅不會護我，還會和師傅一道訓斥我。可這些血腥事，將來等你們老了，總得有人去做。」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輕聲道:「知恩，圖報。我不介意滿手殺孽。」

……

老來意氣風發的徐術銘，走上前「邦邦邦」的敲門，以往是死皮賴臉，最近有千歲二弟子撐腰，徐術銘換成理直氣壯。

苗大頭是誰，不吃這套，也不理會這老小子，讓他在外頭先吃點風雪。

他回頭對黃有銅道:「有銅叔，再去下兩碗臘肉面。」

黃有銅應聲去後廚再次開鍋起灶，瞧著屋內一側掛著的半截臘肉，嘴裏不忘怨怨叨叨:「你們兩個為老不尊的老小子，隔三差五就來府上蹭吃蹭喝，也不嫌害臊。這臘肉都快被你們吃完去。」

雖說廚屋內另一側還掛有六條上好的臘肉，可這六條臘肉都是準備送往千歲府的，有千歲爺和陛下在的千歲府才叫千歲府。每天門庭若市，熱鬧得很。

鍋中熱氣蒸騰，老黃眼望窗外大雪紛飛，喃喃道:

「也不知陛下和千歲爺什麼時候回朝，外面冷得很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