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國華聽到宋哲明最後那句話，心裏霍然一驚，定睛凝視了對方幾眼，見他滿臉憂急、舉止失措，心下疑雲大起，很小心地應道：「宋書記，葉鳴是楊建華的上司，雷書記是紀委負責人，他們找楊建華談話，可能是想勸他放下思想包袱、坦白交代罪行，應該沒有什麼陰謀詭計。」

宋哲明緊張地搓了搓手掌，壓低聲音說：「國華，我知道你跟楊建華關係一直比較好，他對你也比較信任和尊重。要不這樣吧：等下請你去一下看守所，跟楊建華見個面，套問一下葉鳴和老雷跟他說了一些什麼。你應該清楚：葉鳴一心想要否決你們市局對北山縣公安局局長和政委的推薦提名，我擔心他去找楊建華，是想讓他誣告陷害你和我，並藉此來要挾我們按他的要求提拔駱雄做政委。葉鳴那個人我很了解，很善於權謀鬥爭，而且詭計多端，我們得防著他一點。」

俞國華詫異地問：「宋書記，您是楊建華的師傅，又對他有知遇提拔之恩，怎麼不親自去看守所問問他呢？您和他的關係更加親厚，如果您去問，效果應該更好啊！」

宋哲明悻悻地說：「我上午已經去了看守所，楊建華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跟我見面後居然一言不發，好像跟我有仇似的。我知道他的想法，覺得我在他落難的時候沒有及時去安撫他，也沒有想辦法去搭救他，所以對我懷恨在心。但是，他也不想想：他犯下這麼大的罪行，又是被省公安廳的人抓的現行，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徇私枉法去救他啊，對不對？」

俞國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這倒也是，我也估計楊建華是有點恨您。不過，我跟您的情況一樣，至今也沒有去探望過他，更沒有為他說過半句好話。我估計，他現在心裏一樣地恨我，如果我去找他套問什麼話，可能也跟您一樣，會遭到他的白眼，不可能問出什麼東西來。」

宋哲明滿懷希望地說：「國華，你跟我情況不同，他應該不至於恨你。如果你去找他談話，估計會問出一點情況出來。不管有沒有效果，請你還是去看守所找他談一談吧！」

俞國華此時已經隱隱猜出了一點端倪，不由暗暗心驚，便用應付似的口吻說：「行，我抽空去看守所找找他吧！」

宋哲明見他答應，臉色立即由憂轉喜，拍拍他的肩膀說：「國華，我對你一直是非常信任倚重的，我在政法委書記任上已經快五年了，再過一兩年應該要動一動了。到時候，我一定會盡全力推薦你接任我的位置。」

俞國華忙向他表示感謝，兩個人便握手道別。

回到公安局後，俞國華坐在辦公椅上，開始仔仔細細地回想剛剛宋哲明那種驚慌失措的樣子，再聯想到葉鳴和雷鳴書記先後到看守所秘密找楊建華談話的不尋常舉動，不由越想越心驚：看來，宋哲明肯定有什麼把柄捏在楊建華手裏，葉鳴和雷鳴應該是去做楊建華的思想工作，想要他檢舉揭發宋哲明的問題。

由此看來，葉鳴和雷鳴已經結成統一戰線，準備齊心協力扳倒宋哲明。而且，根據宋哲明透露的消息，葉鳴是由市檢察院新來的檢察長陸成帶到看守所去見楊建華的，由此可以推測：這個新檢察長也參與了「倒宋」的計劃。如果他們聯起手來對付宋哲明，那將是一場很可怕的權力鬥爭。自己作為宋哲明的部下，極有可能被捲入這場鬥爭的漩渦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那洶湧的暗流所吞沒！

他估計：在這場鬥爭中，宋哲明極有可能會慘敗。因為葉鳴一方現在有一把殺手鐧，就是楊建華。而且，市委很多人傳言葉鳴背景深厚、手腕通天，與省委很多領導關係密切。如果他下定決心要扳倒宋哲明，那麼後者很可能凶多吉少。而自己，現在也到了關鍵的時刻，面臨一個站隊的問題：如果這個隊站得好、站對了，這次葉鳴等人與宋哲明的鬥爭，對自己也許就是一個極好的晉陞機會；相反，要是自己站隊站錯了，說不定就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把自己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在靜靜地思考權衡了大半個小時後，俞國華打電話叫來了林山，對他說：「小林，你的推薦提名已經被市委王副書記否決了，這事你知道了嗎？」

林山沮喪地點了點頭：「俞市長，我已經聽說了，謝謝您對我的關懷。我也不知道王書記對我哪裏不滿，只能認命吧！」

俞國華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輕嘆了一口氣說：「小林，對你不滿的並不是王副書記，而是北山縣的縣委書記葉鳴同志。他也並不是對你不滿，只是在跟我們市局黨委賭氣，因為我們黨委班子否決了他們縣委推薦駱雄擔任政委的提名，所以他就到王副書記那裏表示北山縣委反對你去當局長。說得直白一點，你這算是『躺槍』，是市局黨委班子和北山縣委扳手腕鬥法的犧牲品。」

說到這裏，他苦笑了一下說：「其實，說到底我們市局黨委班子也是躺槍。我們本來是準備同意北山縣委對駱雄的推薦提名的，但宋書記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堅持要否決北山縣委的提名，並指明要提拔李達去北山縣局擔任政委。你說，我們有什麼辦法？結果宋書記這麼一折騰，把你也折進去了，搞得我們市局黨委非常被動，兩頭不討好，兩頭得罪人，唉——」

林山聽說葉鳴到王副書記那裏一說，就把市局黨委的兩個提名都否決了，不由驚詫萬分，忍不住問道：「俞市長，北山縣的葉書記有這麼大的能耐嗎？他一句話就可以讓堂堂的市委副書記否決市局黨委的提名？」

俞國華點點頭說：「他就是有這能耐。而且，據我所知，他的能耐遠不止這一點，上次省廳親自部署掃蕩北山縣梅山湖度假村，據說就是葉鳴為了打擊他的政敵而導演的一場大戲，一下子把楊建華、段四輝等人搞進了看守所，還令其他一些與那個度假村有牽連的領導惶惶不可終日，你說他的手腕厲害不厲害？」

林山聽到這裏，終於明白了俞國華今天找他來的目的，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說：「俞市長，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現在馬上趕到北山縣去，當面向葉書記彙報一下我的情況，請他支持我、幫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