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孫串子打頭，孟家寨同行的一共4人，除了牛壟溝以外，還有他弟弟牛趕車、李疤瘌二人。

這四人在大傢夥兒殷切的囑託下出發了，他們的第一站是殼子寨，因為他們要匯合聚集在那裏的其他幾個村子的趕山人，然後一起去把關月秋接回來。

吳大志因為沒有參與這次接人，所以領頭的換成了殼子寨的周碾盤，他們沒有選擇陳私塾他們歸來時的路線，而是順著山外人進山的那條路線而行的，預計要走18-20天左右，他們要在趕在陽曆2月底，農曆二月初五之前，在與關月秋約定好的日子趕到觀音縣，然後再耗時20天，將近春分的時候才能把她接回來。

關月秋出山，再加上進山，這麼一來一回耽誤了將近三個月呢，就說這裏的路到底有多難走吧。

孫串子他們走了，日子也一天天的過去了，時間來到了農曆正月二十四，「雨水」的前兩天。

大夥兒們在老爺子的指導下，開始播撒起了早已經過仔細篩選後的早稻種子，孕育秧苗了，這些種子從發芽到插秧前要經過長達2個多月甚至3個月的培育，到了穀雨前後才能下田插秧。

插下的秧苗也不是馬上就能活的，這還得看老天爺賞不賞飯吃。

澇了，秧苗全淹死。

旱了，秧苗全渴死。

但這個年代就這樣，一切都要靠天吃飯。

全寨子上下一心，不到兩天的功夫就完成了撒種的任務，任務剛剛完成之後，一場意料之中的小雨，如期而降了。

有道是春雨貴如油，下多老農愁。

這場小雨來的簡直太及時了，下了一天一夜後，水量剛剛好，不多也不少，這讓大夥兒的心，徹底的放到了肚子裏。

天色放晴了，陳私塾為了養家餬口，又開始了單調的趕山、賣山貨，補貼家用的生活。

農曆二月初五，陽曆2月28日，月底……

今天一大早，陳私塾起來後往褡褳裡裝了幾個昨天晚上張秀梅弄好的米果，然後對著正在鍋裡攪杓子的張秀梅說道：「婆娘，額去集上了，你在家好好照顧娘跟娃子們。」

「嗯哪！」張秀梅囑咐道：「路上注意安全啊！」

「額曉得了。」

陳私塾這趟出去，一共為期三天，一天用來趕路，一天用來賣貨，最後一天用來回家。

他要趕在明天早上到達殼子寨集市上，把前幾天收穫的山貨全部賣出去。

因為明天是殼子寨一月兩次裏面的大集，而小集是在10號進行的。

把收穫的山貨賣出去後，再行換回日常所需的東西，這就是陳私塾每個月都要進行的工作，而且是風雨無阻的工作。

當他擔著扁擔剛剛走出籬笆院時，剛剛練完功夫的陳默與陳玲就攔住了他。

「老漢兒，俺也想跟你去趕集去！」

陳默說完了之後，陳玲雖然沒有說話，但她那水靈靈的眼睛裏卻透露著同樣的意思。

陳私塾犯難了，他倒不是怕路上照顧不了孩子，而是集上的人太多了，他怕孩子們也出現跟張秀梅一樣的事情。

想到這裏，他虎著臉喝道：「不中，好好在家效戲（學習），等你倆在大點了，額再帶你們去。」

「老漢兒~」陳默伸出了小手拉著陳私塾的挑著的籮筐，扭著身子撒著嬌。

「不中！」

陳玲烏溜溜的眼珠一轉說道：「爹，我們老師說了，這個學問啊，就得活學活用，您出去賣東西，我們幫您算帳怎麼樣？」

陳私塾……

遲疑了……

一提到算帳這個字眼，陳私塾有些意動的同時，心裏也有些窩火。

有些山外人吧，就專門欺生，欺負自己是山裏人，不識字，不會算帳，說好的價錢，到最後還少個毛七塊八的。

想回頭找人家去吧，人家認不認帳先不說，你這麼一嚷嚷，那你回頭還想不想在這裏做生意了。

陳玲看出了陳私塾的遲疑，她馬上用鞋尖偷偷的踢了陳默鞋幫一下，然後左眼用力的眨了幾下。

陳默頓時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約定，馬上躺到了地上打起了滾來，嘴裏嚷嚷著：「婆婆~婆婆，老漢兒不讓俺跟著趕集去~」

這下子陳私塾氣樂了，剛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張秀梅的聲音從房子那頭響了起來：「怎回事啊？」

「沒事！」陳私塾應道：「娃子想跟額出去趕集去，額沒答應，這不在這撒潑呢麽！」

不一會，張秀梅腰間卡著餵雞的小簸箕從堂屋地裡出來了，早上的陽光撒在她的側臉上，顯得格外的有韻味，陳私塾一下子都快看呆了。

到了近前之後，張秀梅對著躺在地上的陳默說道：「黙兒聽話啊，你老漢兒出去不是玩去了，他還得賣東西呢，要不用啥給你買鉛筆呢！」

陳默聞言，更撒起了歡，身子使勁的在地上蹭著：「俺不管，俺不管，俺就要去，姐都能幫老漢兒算帳，俺也能幫老漢算帳！」

張秀梅臉黑了下來：「聽話，要不娘不稀罕你了。」

「俺不管，俺就要去~」

一看這樣，陳私塾心軟了，他對著張秀梅帶著求情的語氣說道：「婆娘，要不……」

「不中！」張秀梅斬釘截鐵的打斷了陳私塾求情的話。

這個時候陳玲說話了：「娘，您看這樣行嗎。」

陳玲一說話，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而她也對陳默偷偷打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娘，我去幫爹算帳弟就交給我了，要是他不聽話，回頭我好好教訓他，您看行不？」

「這……」

兩口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沒主意了，因為算帳吃虧這件事，陳私塾都不知道跟張秀梅說過了多少遍了。

老太太終於聽見了動靜，她在屋裏隔著窗戶問道：「大娃子怎回子事呀！快看看誰欺負額們娃了？」

「娘，沒事。」張秀梅接過了話茬：「黙兒擱著耍混呢，非得跟私塾出去趕集去不可！」

「趕集去……」老太太沉默了一會，然後喊道：「去就去吧。」然後對著陳私塾囑咐道：「大娃子，一準得把娃全須全尾的帶回來，聽見沒？」

老太太一開口，那是比誰都好使，陳私塾高興的喊道：「娘，放心吧！孩子在額手保證好好的。」

「那中了，多帶上點衣服、吃食，別讓娃受委屈了。」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