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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的挑刺日常》31.第 31 章
身處地下的人早在黑暗和蟲燈的交織中混淆了時間,而事實上,在他們就地而臥睡囫圇覺的時候,外面天光正亮。

連天的暴雨難得歇了一口氣,讓四處積余的水流有個緩衝的機會。

大裂穀神之路上的烏金懸宮幾乎從頭到腳被洗了一遍,泛著厚重的烏澤。屋簷上的水還沒流盡,在長廊邊滴成了一串水簾,淅淅瀝瀝的,顯得寢宮一片愈發安靜。

長廊盡頭的銅門突然吱呀一聲響,兩個內侍官領著一個瘦弱的人影匆匆朝辛妮亞的房間走去。

「安,我起床很久啦!一直在等你來講故事!」辛妮亞就是躺在床上也不安分,抱著被子翻滾了兩下,差點兒碰壞石化的那隻胳膊,驚得兩個女官連連低呼。

那個瘦弱的人影正是被凱文帶回來的白兔少年安傑爾,辛妮亞喊人不喜歡叫全名,圖省事好記,永遠隻叫第一個音節。第一次喊「安」的時候,安傑爾耳根都紅了,連連道:「別別別,那個是女孩兒名。」

可惜年僅四歲半的辛妮亞某種程度上隱隱有她舅舅小時候的風範,把這話當成了耳旁風,呼一呼就散了。第二天見面依舊隻喊一個字,安傑爾也就只能隨她叫了。

自從手臂石化之後,辛妮亞就沒法出門滿地滾了。侍官們都聽了奧斯維德的令,從早到晚看顧著她,以免再跌撞到哪裏。

這麼點兒大的小孩子出不了門是一件生不如死的事情,尤其奧斯維德不在,她哭也沒地方哭,鬧也沒地方鬧,上吊技術難度又有點兒超出她的智商,只能乖乖躺著認命。

正因為此,安傑爾才得天天往懸宮跑。好在辛妮亞小殿下除了喜歡沒完沒了地聽故事,暫時沒開發出別的什麼癖好,還不算難伺候。

「昨天那本已經講完了。」安傑爾道,「今天聽什麼?」

辛妮亞偷偷朝門外瞄了兩眼,見內侍官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沒有要進來捉她的意思,便趕緊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一本書。

這麼點兒大的小孩鬼鬼祟祟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兒滑稽,安傑爾不好意思笑得太明顯,隻抿了抿嘴角。他接過辛妮亞手裏的書,順手翻了兩頁。

不開玩笑,這書簡直破爛得像是剛從垃圾堆裡拾回來的。安傑爾翻頁都小心翼翼的,就這樣,還不小心拎下來幾片紙。

安傑爾:「……」

他拎著書頁,表情略有些惶恐:「殿下你老實說,這書是從哪裏找出來的?」要是什麼古籍之類,掉兩頁下來,就是賣了他也賠不起!

辛妮亞煞有介事地壓低了聲音,偷偷耳語道:「昨晚在舅舅書架上偷拿過來的。」

安傑爾手就是一抖。

皇帝的東西能亂拿嗎?!

辛妮亞立刻又變得理直氣壯起來:「但是舅舅說他書房裏的東西除了書桌上放著的不能拿,其他我都能隨便看!而且這本是昨天被人放進去的,反正舅舅不在,我拿來用一天也沒關係嘛!」

「昨天?」安傑爾疑問道。

奧斯維德出行的事情是不讓外傳的,只有常往來於懸宮的人知道。他臨走前把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所以不論是神官院、醫官院還是三大軍營都沒出什麼問題,照常運作。

昨天安傑爾離開懸宮的時候,剛好看見神官院的老爺子顫顫巍巍地進了書房,如果沒弄錯的話,這書很可能是老爺子放進書房的,畢竟之前聽他念叨過要給皇帝找一本書的事情。

安傑爾坳不過這個小姑娘,隻得老老實實地拉來椅子在床邊坐下,捧祖宗似的捧著那本破書粗略掃了一眼:「殿下你確定要聽這個?這書裡講的都是——」

怎麼去挖神的墳……

至少他隨手翻的那兩頁說的都是貝瑟曼皇帝時期,怪病在皇宮裏蔓延,皇帝不堪其擾聽了靈族大長老的建議,組了一批人馬去了法厄神墓,中間有缺頁,但斷斷續續也提到了不少神墓裡發生的事情。只是用詞極其誇張扭曲,那架勢不像是在描述某個史實,倒像是在寫神話故事,鬼知道真假。

安傑爾看完,又忍不住翻回最前面看了眼封皮。

「怎麼了?」辛妮亞在床上不甘心地滾著,見安傑爾遲遲沒開始,忍不住歪著腦袋撲過來問他:「你怎麼不講?」

安傑爾乾脆把封面合上了,「這書怎麼連個名字都沒有。」

「沒關係!我聽的是故事又不是聽名字。」辛妮亞小手一揮,「講嘛!」

「好吧。那就——那就從貝瑟曼皇帝帶人進了法厄神墓開始講吧。」安傑爾看書的速度很快,幾乎掃一遍就知道內容了。他抬眼問辛妮亞:「你知道法厄神墓嗎?」

小姑娘點點頭,烏溜溜的眼睛笑得彎彎的:「知道知道!舅舅說那裏睡著舊時代最厲害的神祇!」

安傑爾抿嘴笑了一下,低頭看著書頁緩緩講到:「法厄神墓在白頭山丘一帶,永生瀑布下面,那裏沒有陽光,常年陰晦,是個長眠的好地方。」

「為什麼曬不到太陽會是好地方?」辛妮亞忍不住打斷道。

「因為沒有光的打擾,就能長長久久地睡下去,不會醒過來呀。」安傑爾答了一句,又繼續緩聲道:「那裏有一群忠誠質樸的精靈替他守著墓門,任何人都別想輕易闖入。亡靈是台階,荊棘是柵欄,還有塊沉重的方碑刻著對生者的祝福。沒有靈魂鋪路,墓門永世不開。」

辛妮亞再次打斷:「什麼叫沒有靈魂鋪路,墓門永世不開?那你說的貝……嗯嗯皇帝是怎麼進去的?」

永遠記不住人名的小姑娘含含糊糊地略過了貝瑟曼皇帝的名字。

安傑爾哭笑不得地道:「我怎麼知道貝嗯嗯皇帝是怎麼進去的呢?」他頓了片刻,又道:「或許就是靠靈魂鋪路吧。」

「靈魂怎麼鋪路?」辛妮亞問道。

「死了就有靈魂了,死的人足夠多,就能鋪成一條路。」安傑爾答道。

辛妮亞依舊似懂非懂:「可是……可是神不是要睡在那裏嗎?就像我躺在床上一樣,怎麼會讓房門口想進來的人都死在那裏呢?多嚇人呀!那豈不是一開門就都是靈魂?」

安傑爾歪了歪頭:「那就剛好不用出門了,本來也就應該一直睡下去。」

辛妮亞嘀咕了一句:「神是怎麼想的……」

「他不用想,修建墓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安傑爾道。

辛妮亞仰著臉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便一揮手把這個問題揭過,「那如果不死人呢?不用靈魂鋪路還能進嗎?」

安傑爾答道:「那就只有一種辦法了。」

「什麼辦法?」

「神親自去開。」

四歲半的小姑娘突然精明了起來,她盯著那本破書,生生把兩隻眼睛看成了鬥雞眼,而後突然抬頭,掛著一副貓逮耗子的賊賊表情,笑嘻嘻地指著安傑爾道:「你瞎編!這頁明明都是圖,只有一行字,你都說了這麼多了,早就超過了!」

安傑爾紅著耳根,一臉被戳穿的尷尬。他撓了撓頭承認道:「好吧,神親自去開是我猜的……」

蜿蜒的小路後半段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直到拐過最後一個彎才看到一點兒光亮,那是凱文之前順手丟在這裏的一盞蟲燈。

蟲燈懸在荊棘枝的尖端,因為沒有風,所以紋絲不動。

安靜的黃光就這麼灑在地上的方碑上,映照著上面銹跡斑駁模糊不清的字跡。

這方碑露出地面的部分其實只有一半,原本隻埋到底座的泥土在經年的堆積中越來越厚,漸漸把下半部分也掩蓋住了。

凱文的腳步不緊不慢又悄無聲息,他走到方碑前蹲下·身,伸出瘦長的手指扒拉了幾下泥土,很快便把那一層並不緊實的泥撥到了一邊,露出了方碑的另一半。

常年在潮濕的泥土下悶著,這另一半方碑鏽蝕得比上面還厲害,刻得淺一些的字已經銹沒了,唯獨只有幾道極深的溝壑還留有痕跡,像地圖線一樣從中心蜿蜒四散開來。

凱文盯著那些蜿蜒的溝壑看了片刻,伸手摘了腰間的短刀,在左手五根手指的指尖分別劃了一道血口。

為了避免傷口癒合太快,他每刀都切得很深,血珠幾乎成串地砸在泥地裡。

手指的疼痛要比其他地方尖銳得多,但他也只是皺了皺眉,便又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他將整隻左手覆在了方碑上。那方碑便突然活了過來,鮮紅的血液像是被吸出來似的,沿著那些溝壑迅速流淌,很快便如同蜘蛛網一般佈滿了整個表面。

滿是銹跡的銅碑乍然變得猩紅,像是剛從鍛造爐裡煉化出來的一樣,一些碎屑抖落下來,沾在荊棘叢上,眨眼間便「轟——」地燃燒起來。

火勢瞬間竄得極高,整個荊棘叢都被包裹在了金紅色的火舌之中,從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燒成了一片火海。

在火海的嗶剝聲中,有無數野獸猛禽的咆哮和尖鳴若隱若現,忽遠忽近,彷彿從地獄盡頭傳來。

凱文神色淡然地站在火海前,瘋狂的火舌幾乎快要撩到他的臉了,他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在看火海背後。

直到那片猩紅背後的黑暗裏緩緩傳出一陣金石摩擦的響動,凱文的目光才動了一下——

因為墓門開了。

這扇門大概塵封了太久,緩緩洞開的時候,甚至有腐朽的灰塵氣味從火中傳出來。

凱文吸了一口,嘴角掛上一個不冷不熱的笑……

他獨自打開墓門的時候,洞穴前的火堆邊正一片混亂。

奧斯維德是在守夜人驚疑不定的議論聲裡醒過來的。睜眼的一瞬間,他心裏就莫名「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是直覺作祟還是什麼,他幾乎本能地朝凱文原本躺著的位置掃了一眼。

空的!

這兩個字橫亙在他腦海裡的瞬間,身體已經先一步有了反應。他幾乎是一骨碌站了起來,二話不說便直奔那條蜿蜒小路。身後一群烏金鐵騎匆匆忙忙追上來,腳步聲七零八落。

他身高腿長,大步跑起來別人追著很吃力。還沒到拐角,他就看到了一片明明滅滅的紅光。

起火了!

奧斯維德面色一緊,一步便轉過了拐角。

那一瞬間的場景大概會讓他永生難忘——

他看見滔天的火海燃燒成片,嗥叫的亡靈從地底破土而出,熱浪翻湧,血光漫天。

凱文在扭動著的猩紅火舌中似有所覺地瞥了他一眼,而後滿不在意地揮了一下手,轉頭便走進火海深處,徹底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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