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肅殺的東雪城內城中心，最為華美的建築，此時正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巡守侍衛都染上了肅殺之意。

大殿之上，黑衣勁裝的蒼松半跪中央，向著面前的城主玉白檀請罪。

「你說你還未找到那兩個外來人？在動用了三分之二的禁軍之後？」玉白檀斜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盯著不敢直視他的蒼松，看不出喜怒。但蒼松卻知道，面前的城主生氣了。

於是原本這個就不善言辭的內斂男人就更沉默了。

「蒼松！」玉白檀簡直被眼前的男人氣笑了，他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與那個低著頭的悶葫蘆隻隔一步，只是這一步猶如天塹。

感覺到城主走到他的面前，蒼松全身緊繃卻不敢抬頭，而他的目光正好可以看到玉白檀黑色雲龍金紋的靴子。

黑色的錦緞，上面繁複的花紋全都是雪城最好的綉娘用金線秀出，雙龍戲珠紋路栩栩如生，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鞋面上沒有一絲灰塵，邊緣處也沒有一點汙泥，鞋底離地卻有那麼一點空隙，而玉白檀正是走在這一點空隙的虛空之上。

原來城主修為已至此了嗎？蒼松盯著玉白檀的靴子，心情複雜又自豪的想著，心思也亂了。

「你在想些什麼？」玉白檀居高臨下，久居高位的氣場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氣勢凌人，仿若洞察了世間一切卻洞若觀火。「蒼松，你覺得我的表妹玉飛瑩如何？」

「玉城主聰穎高貴，蒼松不敢妄論。」蒼松中規中矩的回答，無論如何，那一位都是他不能妄加評判的。

「聰穎高貴？」玉白檀突然笑了，他本就年輕，又生的十分俊美，久居上位的氣場讓人不由得下意識的蟄伏，整個人看上去如天山上經年不化的冰雪般讓人心生嚮往卻不敢褻瀆。這一笑卻如冰雪消融，哪怕只是譏笑，驚艷了眾人的眼。

「我玉家當不起這樣美好的辭彙。」玉白檀聽到自己這樣說「被詛咒的只有我們這一脈。」

「城主慎言！」蒼松立刻慌張抬頭，急忙阻止玉白檀接下去的話，他環顧四周，發現周圍沒有人的時候才徹底鬆了口氣，卻忘了身為心動期修士，神識一掃就能知道周圍發生的一切，更何況他面前的城主修為比他隻高不低。

「慎言？」玉白檀譏笑的盯著蒼松的臉，募得，他突然伸出左手，擼起衣袖將整隻手臂露了出來。

一條詭異的紅線從中指指腹一直延伸到手臂之上，看起來分外顯眼。

「今年你扔了幾個人下去？六十還是七十？」玉白檀上前一步，凌厲的眼睛直逼著蒼松，仿若看透他內心所有的陰暗。「那些除了奴隸外有多少平民，有多少是你逼著他們跳下去的？」

「他們能為城主而死，自然死得其所。」蒼松毫不畏懼玉白檀的逼問，坦坦蕩蕩的正視著對方，一字一頓。

「那你呢？」意識到蒼松是認真的說出這句話，玉白檀表情變得有些怪異，他轉身，輕飄飄的坐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彷彿剛才的質問都不存在一般。

「一切謹從城主吩咐。」蒼松不加任何思考的脫口而出，在他看來，為城主生、為城主死，都彷彿如同呼吸一般，無比自然。這是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作為城主的一條惡犬，是不需要有任何懷疑的。

「既然城外遍尋不得，那二人也只有兩條路可走。」說著，玉白檀揉揉額角，疲憊的閉上眼假寐「若是去了冰城，玉飛瑩早就放出消息了，所以，你領人去外城搜索吧。」

「蒼松，我知我命不久矣，但我不會迎娶玉飛瑩，這玉家血脈，到我這一代，也該斷了。」說著，也不等蒼松說什麼，玉白檀揉了揉額頭示意對方退下了。

等到九天與封念桐完全恢復過來，已經距離他們住下過了三天了。

清晨，迎來第一批特殊的客人之後，九天立刻關上了院門，陰沉著臉，坐在了院子裏的石凳上。

石桌上擺放著封念桐剛沏好的茶水，九天就著茶壺一飲而盡，沒有一點修養。不過沒辦法，優雅貴公子這個詞永遠不適合他，套用他曾經的未婚妻洛霜兒的話來說，就是富有的乞丐，這麼想起來，洛霜兒從幼時就特別看不起他，他當初到底是那根筋沒對上，惹得腦子進水會一廂情願的以為洛霜兒會為了救他連性命都不顧了。不過，也不是沒有人因此誇獎過他。某位帝國長公主曾經在他喝水的時候特別欣賞他真性情，不想那些酸儒假惺惺的吃個東西都矜持，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大抵就是如此了。

其實長公主的確是個很好的姑娘，不過有些事不在對的時間遇見永遠都不行。前世時候有誤認洛霜兒救他在前，長公主無論做了多少也看不進心裏。今世，他欠了封念桐太多，恐怕窮盡一世也還不完，長公主，再不相見就好。有些人，從不遇見，反而最好。

可是九天詭異的忘卻了，償還封念桐的恩情，與他和長公主戀愛一場並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就算上一世封念桐喜歡他，但是償還恩情還有別的方式，更何況現在，貌似封念桐對他並沒有那方面的好感。

腦海中一時突然被各種雜七雜八的想法佔據，讓他差點忘記了剛才生氣的原因。想到此，九天有些哭笑不得的放下杯子，認真思考起剛才的事情來。

這是這三天來的第七次了，從三天前的上午開始，全城便被戒嚴，城主發下急令，城中混入了姦細，隨後便是士兵挨家挨戶的徹底搜查，但九天卻知道，這城中禁令是沖著他和封念桐而來。

前幾次還好，九天隨便糊弄下，拿出胖修士的身份牌也就信了，可是也許是總找不到他們的緣故，最近幾次搜查房間也越發仔細，問出的問題越發詳細，要不是九天有些急智，臨時編造了點借口，差點就露餡了，恐怕不久之後城堡上層就會懷疑到有人冒名頂替這件事。

這麼想著，門口突然再次傳來激烈的敲門聲，以及這些天已經熟悉起來的兵痞的叫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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