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提起了華箏的遺言，令大牛小羊立即想起了去世的母親，這對雙胞胎兄弟再也忍不住，異口同聲地喊了聲「爸爸！」，雖然用的是漢語，卻是蒙古人的稱呼習慣。

錢青健聽得心頭一酸。遙遙對著兩個兒子點了點頭，卻沒有言語。

華箏緊隨著小龍女和慕容菡離開這個世界，留給錢青健的，不止是那一句遺言，也留給了錢青健許多感觸。

回想起和華箏同處的那一個月的快樂時光，那快樂曾經被小龍女和慕容菡的洞房所稀釋，又曾被小龍女的離去和慕容菡的死亡所沖淡，此際回想起來，蕩漾在心頭的，卻是一種酸楚的甜蜜，甜蜜的痛苦。

錢青健當然不可能忘記華箏。他雖然不能用情專一，卻對每個女人都用情非淺。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這麼多年苦苦尋找俠客島了。

第一次出海時，他帶領著一支龐大的船隊，那幾乎是巨鯨幫的家底了，那是囊括了巨鯨幫的所有性能優異的戰船、補給船的海上巨無霸，足以藐視全球任何一個國家的海上力量。

但是這支船隊卻在遠航了八年之後，在南洋更南的海域遇上了海嘯加龍捲風。那是遠超當年絲綢之路上的旱龍捲的巨大災難，就是錢青健本人，也被卷上了接近雲層的高空。

錢青健認為這一次災難是他的劫數。一如逍遙子的判斷，這是天劫，是天道對逆天而行、企圖長生的人類所降下的嚴厲懲罰。

當然，這一次天劫也被錢青健渡過了。因為他掉下來之後，落點是大海，大海是不足以奪走一個武林至尊的性命的。

然而，巨鯨幫的幫主麥浙侖卻和巨鯨幫的精銳水師全部死去。在恐怖的天劫之中，可憐的巨鯨幫做了錢青健的陪綁者，巨鯨幫幾近毀滅。

從大海深處浮出水面的錢青健當然不會死去。有老頑童的高招在前，錢青健也抓了一隻鯊魚作為坐騎，遨遊在汪洋之中。

他自然不能總是騎在鯊魚身上去找俠客島，他也是需要返回陸地重新打造船隊的，在返回陸地的時候，卻遇見了第二次出海的郭襄。

原來，在這十年時間，郭襄先後出海兩次。起初出海兩年當然是為了尋找錢青健，卻因為雇傭的船隻太小，無法進行遠洋航行，所以只在近海中找了兩年就返回了陸地。

第一次出海歸來後，在內陸找尋了錢青健幾年之後，郭襄確認錢青健出海並未歸來，卻又聽說外公帶著外婆的玉棺漂洋而去，很可能就此給亡妻殉葬。於是二次入海的心思又生，這一次她雇傭了海沙派的一艘大船。

雖然這一次出海的航程較遠，但是郭襄沒能找到黃藥師，卻碰見了騎著鯊魚返回陸地的錢青健，她當即邀請錢青健上船。大海上遇見熟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錢青健也不矯情，欣然上了船。

經過錢青健一番測試，認定海沙派這艘船也不具備什麼遠洋航行的能力，繼續在海上飄蕩就是凶多吉少。於是兩人決定回到陸地重新組建船隊。

兩人一到陸地，就聽得有襄陽的商旅說起這兩年元朝一直在南陽集結各路大軍，想來又要進攻大宋了。郭襄聽到這消息後心憂父母，卻又不捨得離開錢青健，就央求錢青健陪著她一同回襄陽看看。

錢青健心想重新聚財打造一支船隊也不是一年半載能夠完成的事情，左右無事就跟著郭襄返回襄陽，算是遊山玩水帶散心。

他之所以對郭襄有求必應，一是因為郭襄曾經在沙漠中救過他；二是因為他喜歡這個女孩子，雖然這個女孩子如今已經二十七歲有餘，但是她的容貌始終停留在十八歲的樣子，這讓錢青健更把她當作孩子來看待，這時他卻想不到自己的容貌也是停留在二十上下的。

他對郭襄的感情很複雜，有長輩對晚輩的寵愛，也有投機投緣的友愛，還有風雨同舟的患難之情，唯獨不包括男女之間的愛情。不管怎麼說，他是發自內心的不拒絕郭襄的跟隨。

於是兩個人談談說說，走走停停，一路迤邐走來，卻趕上了襄陽城中的關鍵時刻。

在這個關鍵時刻，除了忽必烈提起華箏帶給了他深刻的觸動，大牛和小羊這一聲喊著孺慕之情的呼喚，也讓他感慨萬千。

伴侶都已經不在了，彈指幾十年，兒子都四十多歲了，白雲蒼狗，聚散離合，長生的真諦又是什麼呢？

錢青健的回憶和感慨造成了他片刻的恍惚，片刻的沉默。

忽必烈卻認為錢青健是膽怯了，就又趁熱打鐵，追加了一句：「姑父你若是還記得姑母的遺言，那麼請你不要介入這一場糾紛，你既與朕的志趣不同，朕就建議你遠離此地，繼續你的閑雲野鶴生涯，咱們各行其道，彼此相安豈不是好？」

「呵呵……」錢青健笑了起來，這笑聲很輕，卻遠比忽必烈的話語傳得更遠，城內城外的人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這是開心的笑，聽上去就好像是忽必烈說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把他逗樂了一樣。

輕笑之後，錢青健稍稍低頭，向下俯瞰了一圈，似乎是在尋找什麼，然後他的臉才對向了忽必烈所在的九旄大纛，只聽他略有驚奇地說道：「是小忽啊，原來你也在這裏，你不說話，我還真沒注意你也在。」

小忽！什麼叫小忽啊？

錢青健這句話說得，把忽必烈的鼻子都氣歪了。

為了打下宋國並且鞏固對神州大地的統治，忽必烈一生致力於精研漢語，怎麼會聽不懂「小忽」是什麼含義？這分明是漢族的長輩稱呼晚輩的口吻，就彷彿一個郊外老農跟扛著鋤頭歸來的鄰家侄子打招呼一般。

堂堂元朝皇帝，在錢青健的嘴裏竟然成了小忽，對一國之尊來說，還有比這稱呼更輕蔑的麽？還說什麼「原來你也在這裏」，什麼叫「沒注意你也在」啊？城門下面萬千簇擁之下這明晃晃的九旄大纛你看不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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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加更的債都還完了，無債一身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