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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裡的小娘子.》59.安胎
永寧宮裏,定妃聽兒子說完喜訊,笑得合不攏嘴:「這是真的?玉引?有孕了?」

孟君淮也笑著:「是,她就是突然沒胃口,吃不下東西。讓大夫一診脈才知道,兩個多月了。」

「這可真是個好事啊!」定妃慨嘆道,「我先前聽說她長久吃素可能身子不好,得先調養,還當三年五年內不能指望著她有孩子了,沒想到這麼快……」

「咳……」孟君淮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他想起玉引也埋怨說「我真沒想到這麼快就會有孩子,都怪殿下!」

是,可不都怪他麽?怪她三更半夜讓她念經的時候太多了。

他笑了笑說:「我也沒想到,她自己都覺得意外,現下還天天緊張是男是女呢。」

定妃嗤地一笑,轉而又斂住:「你可得把她照顧好了。本宮不管你是不是一心盼嫡子,你都不許在她跟前說。這女人懷孕的時候最容易胡思亂想,若覺得你想要兒子,心裏就會更不安生。本宮知道你還沒有嫡子,但你也要知道,你的妻子好好活著也很重要。即便她已是繼室,但你若再娶個繼室,也是很難再找到像她一樣識大體的姑娘的。」

「是,兒臣明白。」孟君淮一哂,「再者,兒臣也沒一心盼著兒子,男孩女孩都一樣,玉引生下來的,日後肯定都是好孩子。」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定妃面顯欣慰,想了一想,又告誡說,「但你也不能因為疼她,忽略了其他幾個孩子。阿祺還不知事,和婧、阿禮、蘭婧卻慢慢都大了,你莫讓他們覺得你這當父親的為了他們沒出生的弟弟妹妹忘了他們,那對他們不好,對玉引的孩子也不好。」

「是。」孟君淮又應下來,神色輕鬆地寬慰定妃,「您剛說玉引識大體。這麼個識大體的王妃放在府裡,就算兒臣想扔下另幾個孩子不管,您覺得她幹嗎?」

「行行行,你會說,我不跟你爭。」定妃笑瞪他一眼,端然懶得跟兒子多爭,現下心裏想得全是兒媳。

一個時辰後,玉引聽孟君淮說完進宮見定妃的始末,笑得十分開心。

「真噠?母妃誇我識大體?」她眼睛都是亮的。

孟君淮從果盤裏拿了個桑葚餵給她,聽言失笑:「這至於讓你這麼意外?你覺得自己不識嗎?」

「我以前覺得母妃不喜歡我嘛……」她說罷將桑葚一咬,又笑得眉眼一彎,「挺甜的!」

玉引就喊幾個孩子進來吃,她們正在院子裏玩得高興,但她一喊,她們還是立刻進來了。

和婧手裏原抱著阿狸,繞過屏風後凝脂瞧見了,趕緊上前擋住。

「大小姐……」凝脂指了指和婧懷裏的貓。

和婧一吐舌頭,道了句「我忘啦!」,就立刻把貓交給了琥珀。

這是大夫叮囑的,說有孕的時候最好不要養貓。可是和婧喜歡阿狸,玉引自己也不捨得把阿狸扔了,便不許阿狸進正屋。

和婧洗乾淨手後坐到桌邊一邊吃水果一邊看玉引,左看右看,怎麼看都沒覺得母妃的肚子變大,皺皺眉頭:「父王,您不是說弟弟妹妹會很快長大嗎?還是看不出來呀!」

「十月懷胎,若你現在就能看出來,弟弟妹妹生出來得多大?」孟君淮喂繼續喂玉引吃桑葚邊笑答,想起定妃的囑咐,又道,「吃完去喊你弟弟來,父王看看你們這幾天練的字。」

和婧並不怕被查功課,爽快地點頭答應:「哦,好!」

結果兩刻之後和婧阿禮就都受打擊了。因為孟君淮不止看了他們的字,還看了夕瑤夕珍、以及阿禮的兩個堂哥的字,其中夕珍和兩個堂哥都比他們兩個年長,練字時間長,筆力也更足,一下就把和婧和阿禮的字比得醜兮兮的……

阿禮失落地站在一邊不吭聲,和婧扁著嘴去拉夕珍:「表姐教我!」

.

謹親王府。

孟君涯接著錦衣衛回稟之後沉默了良久。

他之前著人順著魏玉林給十弟送禮的禮單查,私心以為那些厚禮總有來路不正的,查出來便是一條罪名。

卻沒想到魏玉林做事這麼滴水不漏。

錦衣衛能查到的所有線索,不論拐了多少道彎,最後的結果都歸在了「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所賜」上,換句話說,所有的東西按記載來說,都是魏玉林得的賞,並不涉及行賄受賄,也沒有搜刮民脂民膏。

這些記載是真是假卻不是他們能查下去的了。再深一步的相關事宜,如要查,便只能往宮裏挖,現下宮裏卻是魏玉林的天下。

孟君涯長嘆了口氣,問身邊宦官:「四弟那邊怎麼樣?」

「咱王妃今兒剛去過。」宦官躬身回道,「說是見了齊郡王妃,瞧著精神尚可,讓您不必擔心。另外府裡的事有各府一併幫著打點,沒出什麼亂子。」

「嗯。」孟君涯點了點頭,繼而便在深思,為什麼頭一個被找麻煩的是四弟?

最先發現疏漏的人是六弟,然後駁了東廠面子的,是和淑敏公主一母同胞的七弟和十一弟。四弟在這一件件事裏都顯得默默無聞,平日在朝中更是從沒冒過頭。

若說他有什麼惹眼的地方,那大概只剩下一條……

嫡出。

謹親王的眉心微微一跳。

現下的嫡出皇子只有兩個,一個是他,一個是四弟。

他的母后在生他時便難產離世了,目下的皇后,算起來是他的姨母,在母后離世三年後當上的皇后,而後生下的四弟。

因此他和四弟格外多了幾分親緣,素日也更親些。現下細想四弟的處境,謹親王心驚膽寒。

如果東廠真是因為四弟嫡出的身份而拿他開刀,這事可就深了……這是真真正正的「狼子野心」。

而且下一個就會是他自己。

可要如何先把四弟摘出來呢?不得不承認,魏玉林離父皇比他們更親近,他可以上疏為四弟說情,可若魏玉林再搬弄幾句是非,就很可能既幫不了四弟,還把自己也攪進去。

謹親王躊躇了良久,思緒忽地一順:「備份厚禮給戶部張大人,近來若哪處鬧了水患、蝗災等禍,得著信兒便直接告訴本王,就說本王有要事要辦。」

.

逸郡王府,孟君淮一早醒來就聽楊恩祿來稟了話。舅舅告訴他說,謹親王要近來水患、蝗災的信兒。

孟君淮一奇:「怎麼個意思?」

「沒說。」楊恩祿回道,「張大人說是謹親王殿下壓根就沒說,他也不明白什麼意思,隻好先知會您一聲。」

那大哥這是不想讓他問?暫且不能讓他知道?

若不然,大哥肯定有話直說了。那是他的親舅舅,告訴舅舅就等於告訴他。

孟君淮便壓了壓心裏的好奇心。這是正經事,就算再好奇,不該問的也不能問。

他便道了聲「知道了」,看看還在睡的玉引,問楊恩祿:「該安排的都安排好沒有?都是王妃的娘家人,若有什麼不妥的,她們要擔心。」

玉引有孕的事傳出去,她的娘家人自然是要來看看的。

府裡都知道王妃是什麼樣的人家出來的,一大家子十好幾位正經命婦,單論爵位比不過王爺,可要論家中勢力,還真說不好誰高誰低,誰也不敢顯出疏漏讓她的家人擔心。

不過玉引自己沒什麼可緊張的,要來的人一個是她伯母、一個是她母親,都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人。

於是她醒後直接交待珊瑚「母親她們來了,不用通傳通稟那麼麻煩,都是一家人,你見著了直接請進來就是了」。

於是邱氏和方氏一進門,就因為眼前的場景而傻眼了。

彼時玉引正歪在榻上,一手拿著本書在看,另一手拿著個燒餅吭哧吭哧在啃。啃得口幹了,腳尖點點倚在榻上另一頭的孟君淮:「殿下,我喝口水?」

孟君淮哦了一聲,就從榻邊小桌上端了茶盞遞給她,接著他剛要靠回去,便看到了傻在門邊的兩位婦人。

然後他也傻了。

邱氏勉強回了回神,看看女兒又看看他,欠身:「殿下。」

一貫刻板些的方氏則還沒回過勁兒來。

孟君淮走過去一揖,道了聲「嶽母大人」,又向方氏一揖,叫了聲「伯母」,然後扭頭就瞪楊恩祿,意思是:你怎麼不安排人在外面候著,往裏稟一聲呢?

楊恩祿心裏這個冤,他心說王妃不讓啊!

孟君淮趕緊緩出合適的笑容請二人落座,玉引則因為被大伯母撞見方才那幕有點心虛,匆匆地下榻來見禮。

四人一併在桌邊坐下,她就覺得大伯母的目光在她面上劃來劃去。

邱氏陰著臉把女兒嘴角沾著的芝麻摘了。

方氏這才余驚未了地一咳:「王妃您……挺好的?」

「嗯、嗯……!都挺好的。」玉引一邊答話,一邊緊張地掃了眼不遠處妝台上的鏡子,想看看自己嘴邊還有沒有芝麻。

方氏盡量不失禮地提點了她一下:「您現下有孕了,是得多注意,得隨著自己的喜好,讓自己過舒心。但、但您……」她深吸了一口氣:「您畢竟還是……王妃,有些事還是注意著點。」

玉引不喜歡聽大伯母的數落,但這回她被數落得特別服。

剛才的吃相確實很不文雅,身為一個名門貴女,這種事根本就不該有。

所以連孟君淮都是一副「謹聽長輩教誨」的模樣。

方氏則顧忌逸郡王本尊在這兒,不敢說她說得太直,點到即止之後畫風一轉:「不過這是膳房的人不懂事,點心哪有做這麼大的?做成兩口一個的送來不就是了!」

「……不是。」孟君淮悶悶地和玉引互望一眼,替她解釋,「這不是府裡做的。怪我,我從地安門給她買的。」

方式和邱氏:「……???」

這事還真不怪府裡。

玉引近來胃口都不好,但不貪酸也不貪辣,就是偶爾想吃口噴香可口的燒餅。她總覺得府裡做出來的味道不夠足,孟君淮一琢磨,就問楊恩祿:「京裡有沒有哪家店做燒餅做得好?」

楊恩祿又把手底下的宦官全問了一圈,得出的結論是地安門那兒有家燒餅攤,賣的最好吃。

王府在東直門,離地安門不算近但也不遠。孟君淮就每隔一天買一回,一回買夠吃兩天的。

還回回都親自去。

頭一回就把人家嚇著了。

要說京裡這些有絕活兒的店,見著達官顯貴大駕光臨那很正常,但像他這樣烏央烏央帶著一堆下人、一群護軍來,來了之後卻不是下人來買,而是馬背上的爺親自進店問「能放多久啊?怎麼吃合適啊?有孕能不能吃啊?」的,沒見過啊……

做燒餅的老大爺都被他問傻了,後來再一打聽,得知是逸郡王……更嚇了一跳!這是正經的皇子啊!

他第二回去的時候,人家就說以後這店不開了,專門負責給他府裡做燒餅,給他送到門口,保證精益求精。

孟君淮還得趕緊把人家攔下來,解釋說大爺您可別,我家王妃是修佛的人,不愛給人添麻煩,您該怎麼開店怎麼開店,我自己來買就行了。

所以他也沒跟人提把燒餅做小點啊……沒準兒做小了口感就不好了呢?

眼下他就只能跟玉引的大伯母說:「您甭擔心,她素日都很注意儀數,也就是自己待著才隨意點,旁人瞧不見,自家人跟前又不用見外,沒事。」

玉引低著頭聽他打圓場,聽得臉都紅了,偷偷一抬眼看到大伯母臉上的震驚,她又想笑。

大伯母肯定覺得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很匪夷所思……可是她好喜歡這種感覺啊!

方氏隻覺得自己的認知都被顛覆了。

她都不敢躺在榻上拿腳尖踢著夫君,讓夫君幫她端水,玉引嫁的可是個王爺!

邱氏倒是看得開些,她笑了一笑,隻囑咐說:「好好安胎是最要緊的,晚上要早些歇著,念經別念到太晚。」

孟君淮悚然一驚,看向玉引時滿臉的震驚端然是在說:你連這話都跟你娘說?

玉引一觸他的目光,連忙遞個眼色回去: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個方向,你別心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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