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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裡的小娘子.》63.突發
孟君淮和玉引在凌雲園一直待到了八月,直至中秋將近才回到府中。

玉引該是在九月底十月初時生產,這會兒便已是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樣,對著鏡子怎麼看自己都覺得特別醜,醜得無以言表!

於是她把兩個側妃每日來問安的規矩免了,又跟孟君淮說中秋的家宴她也不去了,一是形象實在不濟,二是一場家宴下來也挺勞心傷神。

孟君淮聽後道:「那就不辦家宴了吧。你這當家主母不去,還算什麼家宴?咱自己過自己的。」

中秋就這樣改成了大家各吃各的月餅和螃蟹,顯得似乎有點蕭索,不過孩子們還是很高興的。

幾個女孩子坐在正院裏,跟著奶娘學用蟹八件。和婧和夕瑤年紀小用得慢,拆螃蟹拆得最快的夕珍就時不時夾一筷子自己的餵給她們,喂著喂著,和婧想起了自家弟弟。

她扁扁嘴:「可惜阿禮不在,也不知道他吃螃蟹能吃痛快不能?」

母妃交待分螃蟹的時候她是在旁邊聽著的,趙成瑞稟說今年的蟹進來了,挑挑揀揀之後,算得上『上好』的有五簍。母妃便吩咐給北邊送一簍、東院西院各一簍,餘下兩簍留在這兒,她們和父王一起吃。

雖然一簍看上去也不少吧……但這麼一比,和婧就覺得東院的螃蟹比這邊要少多了,但論人數可沒少出一半去,她好擔心阿禮不夠吃啊!

夕珍又餵了她一口蟹黃,安慰說:「肯定能吃痛快。我今天去膳房幫姑母叫豌豆黃的時候,就見東院的人拎了螃蟹過去,說讓膳房做成湯包——您看,都能拿來做湯包了,能不夠吃嗎?」

和婧想想,點了頭,覺得這個演演算法很對!

夕珍自己也吃了一口,望了望身後的正屋,很想進去把心裏的委屈說一說,最終還是忍住了。

其實她今天去膳房的時候,東院的人不止是要拿螃蟹做湯包,見到她端著豌豆黃要出來,還伸腳跘了她,害得她摔了一碟豌豆黃不說,手腕也蹭破了。

但那邊去的人也不是尋常下人,是尤側妃的兩個侄子。他們在府裡的身為跟她與夕瑤是一樣的,她便不想跟她們爭。

可是二人裡年長尤則昌故意扯著她受傷的手腕說:「我們聽說了,你是跟京中謝家隔了十萬八千裡的旁系,跟王妃八竿子都打不著!那你日後就少做一派清高樣子,大小姐和謝夕瑤跟你怎樣我們不管,大公子拿你當表姐叫著你還敢不理?你當自己是誰啊!」

謝夕珍被找茬找得莫名其妙,忍著疼睜開他的手反駁:「我什麼時候不理大公子了?你怎麼紅口白牙亂咬人?」

「你還嘴硬!」尤則昌又推她,夕珍一個趔趄後站穩了。

他指著她說:「昨天在正院,你抱著阿狸去找大小姐,大公子喊了三聲你都沒理,你裝什麼傻?」

……有這事?

夕珍覺得或許是自己一時走神沒聽見,理論的話已到嘴邊,她卻沒說出來。

在她進京之前,母親叮囑過她,她跟京裡的謝家小姐們不能比,王妃按親緣算是她的表姑不錯,但她們的身份還是天差地別。

母親說現下能到王妃身邊陪著府裡的大小姐,於她而言是難得的機會,就連日後挑夫家都可以挑更好的,所以要她千萬謹慎,絕不能惹王妃不高興。

母親還尤其叮囑說:「跟你一起進王府的夕瑤,是王妃本家兄長的女兒,她年紀更小、跟王妃關係也更近,你可不能比照著她行事。同樣的事放在她身上,王妃不會嫌棄,可擱你這兒興許就不一樣了。」

這句話夕珍一直記得,所以,夕瑤餓時會大大方方地跟王妃說她晚上想吃什麼,問王妃能不能加菜,她從來沒有;夕瑤困時會打著哈欠直接爬到王妃榻上睡覺去,她也不敢。

所以現下這件事……她還是不要再爭什麼了,真鬧到王妃跟前,對她是什麼後果還不一定呢。

臥房裏,玉引歪在羅漢床上,探手將窗戶推開了條縫向外瞧了瞧,笑道:「這幾個丫頭是吃高興了啊。剛才可說好了要一起去花園看月亮找玉兔,現下還不走?」

但她興緻勃勃的調侃沒得到迴音,低頭看看,孟君淮還在專心致志地聽她的肚子。

「……怎麼沒完了呢!」她嗔怒著一推他,他一握她的手:「別動。」

什麼別動!殿下您這個癖好太奇怪!

玉引瞪著他一聲哼。

打從她肚子慢慢顯了型之後,他就有了這個愛好,並且隨著她月份漸足而愈演愈烈。這幾天已經發展到了能專心致志聽一刻,要不是這彎腰駝背的姿勢瞧著實在累人,她大概免不了要懷疑他是不是聽著聽著睡著了?或者入定了?

而且他還不止是聽!他還摸!順著這個圓圓的弧度摸來摸去……感覺像在擦西瓜!

玉引就不懂了:「到底是真能聽著什麼,還是真能摸出什麼來?」

就算是好奇男孩還是女孩,也沒聽說過這麼摸的啊?

孟君淮抬抬頭,嚴肅認真:「沒有,我就是覺得你都懷了他八個多月了,我都沒怎麼跟他接觸過,怕他到時不喜歡我。」

玉引:「……」

然後他隔著中衣親了親她的肚子,又一字一頓道:「聽著啊,我是你爹,現在正陪你娘過中秋。這是咱一家三口頭一回一起過中秋,明年這會兒你大概就……十個月大了,到時候爹喂你吃螃蟹啊。」

玉引:「十個月大還不能吃螃蟹。」

「你娘說她到時候自己吃螃蟹,不給你吃。」孟君淮張口就來。

玉引:「……」

.

晚上,他又留在了正院,自然沒做什麼,二人蓋著一床被子,但離了半尺距離。

其實大夫說過了五個月就可以適度行房了,但他堅持不,反問她:「你不會因為這個更害怕?」

會。她對生孩子的恐懼感從來沒有徹底消失過,再行個房,她肯定又要緊張好幾天。

於是就硬生生忍到現在。其間她想過要不要勸他去兩個側妃那裏待幾晚,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怎麼都沒能把那話說出來。

莫名別彆扭扭的。

眼下,昏暗的幔帳中,玉引看了看他,被子裏的手探過去握他的手:「殿下?」

孟君淮「嗯?」了一聲,立刻翻身面朝著她:「怎麼了?」

「我……要下個月才能生,生完之後還要做一個月的月子,做完月子也不是就能立刻……那什麼。」她深吸了口氣,「殿下悶得慌不?」

「嗯,悶。」他坦蕩地承認了,然後伸手摸摸她的臉,「不過沒事啊,這都不要緊,你先安安穩穩把孩子生下來再說,不用替我操這個心。」

「要不然您……」玉引怔怔地望著他,從理智上想把那句大度的話說出來,「不然您……」

她說不出來。

玉引摒了口氣:「算了。」

「怎麼了?」孟君淮能猜到她想說什麼,反是為她目下泄氣的神色感到意外。

他抬手一支頭睇著她:「你學會吃醋了?」

「我沒……」玉引當即反駁,旋即一陣心驚。

她在吃醋嗎?

「我沒有。」她遲疑了一會兒終於否認了。因為這種事情,實在是不對的。

她扶著肚子小心地翻了個身,側躺著背對著他,竭力地想讓自己靜下心來。

孟君淮看了她一會兒,湊過去從身後環住她,在她耳邊吻了吻:「幹什麼?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玉引咬著嘴唇沒吭聲。

「是不是不想讓我去側妃那兒了?」他鍥而不捨地繼續在她耳邊戳穿她。

「我沒有!」玉引竭力否認,猛將回身他一推,「您想去就去……是該去看看側妃們了!」

「我不,我就愛看……」孟君淮驟聞一聲倒吸涼氣的聲響,「你吃醋」三個字陡然噎在喉嚨裡。

「玉引?!」他大驚,定睛看她,卻見她緩下一口氣之後又猛地抽了一口。

玉引隻覺腹中一陣陣搐著,這感覺前所未有而且突如其來。這讓她覺得自己似乎是要生了,可她有很清楚明明該再有一個多月才生。

就、就因為她剛才推了他那麼一下?!

她又緩了兩下之後終於喊了出來:「珊瑚!」

「你等著!」孟君淮如夢初醒,翻身下榻便往外沖。

聽到疾呼剛跑到門口的珊瑚和楊恩祿被他一撞,還沒來得及下跪謝罪就被他拎住了。

孟君淮急道:「珊瑚去叫大夫!楊恩祿你速進宮,讓母妃傳個太醫來!」

「殿下!!!」玉引驀然一聲喊。

她被腹中漸次分明的疼痛激得腦中一片空白,空白裡,壓製了幾個月的恐懼翻湧而上。

她下意識地伸手找他,手在榻上摸了摸旁邊卻尋不到,委屈便也被激了出來:「殿下!」

「玉引。」孟君淮趕忙從門口折回來,看她滿頭的細汗,伸手將她一擁,「沒事、沒事,你忍忍,大夫馬上就來,你別害怕……」

「你不許去側妃那兒……」玉引無助地倚在他懷裏,手藉著腹中痛感緊攥住他的衣領,「你不許去……!」

孟君淮愣了愣,好一會兒後,他深吸了口氣吻在她額頭上:「不去,我哪兒也不去,你……你好好生這孩子。」

「嗯……」玉引嗚咽著點點頭,雙眸含著淚望向他問,「我和孩子,都不會死的……對吧?萬一有什麼危險,我……」

一瞬間,孟君淮如鯁在喉。

她的話也說不下去了,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想聽他說一定不會出事,又知道其實他說了也沒什麼用。

她八成是要早產了,早產這一關,比尋常生孩子還要難過些。

「玉引你……別怕。」他的聲音有些失力。他不想顯出驚慌,但根本就遮掩不住。

「別怕,我在這兒陪你。」孟君淮緊攥住她的手,執到嘴邊吻了吻。

她聽到他一字一頓地說:「我一定讓太醫拚盡全力保你平安。」

至於孩子,隨緣吧。

他有些愧疚地凝視著她的肚子這樣想著,卻不敢當著她的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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