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妍焦灼地等在正殿不起眼的角落裏，實在等不及了，還把面板戳開仗著時間停滯跑去寢殿門口看了看。但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看見皇帝背對著殿門正坐在案邊飲茶，衛美人站在旁邊低垂著眼簾，剛進去的皇七子亓官儀則是揖禮行到一半被定住的。

那她進去再看也沒什麼用。司妍咬咬牙，心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按捺住焦慮退回方才等候的地方，深吸了口氣，關了面板。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看見衛美人步履匆匆地從寢殿中走了出來。

司妍大鬆了口氣。等衛美人向皇后行過禮走到這邊時，她便迎了過去。

衛美人一攥她的手：「阿妍幫我！我臉上又疼又癢，難受得厲害……」

司妍悚然一驚，細看下去，見衛美人的妝容下已能依稀看出些許泛紅的痕跡，側頰上還有些正慢慢發出來的小紅點，顯是已在起疹子了！

「快把妝卸了，我去準備東西！」司妍說著一掃後面跟著的知秋，最終暫且把話忍了下來，由著她與衛美人一道先去了側殿。

進了側殿，她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句：「這些東西被動了手腳了，別用，我去備其他的來。」

「你快些……」衛美人急得要哭出來，握在她胳膊上的手都在顫，「全靠你了！」

「嗯！」司妍堅定地一點頭，脫開她的手，轉身出了側殿。

但她並沒有去其他地方，只是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戳開面板，司妍將自己得到的那瓶無印良品的卸妝油點了出來。

而後她打好水，將清水與卸妝油一起拿進去，衛美人一時也顧不得儀態了，挽了袖子站到盆邊慌亂地洗了臉，然後手扶著盆沿，好生緩了幾口氣。

她剛才在皇帝跟前，臉上出問題可能影響未來的整個命運。司妍想，現下於她而言，大概是劫後餘生的感覺吧。

「好些麽？」她問道，見衛美人點頭，又說，「我回信芳宮去，取紫根油回來。」

方才拿卸妝油時她看了一眼任務裝備板，這個任務是在今晚終結，也就是說，再過一個多時辰，健康水和紫根油還有那兩款面膜就都不能用了。可是讓旁人取她又不放心，她只知道知秋有問題，其他的誰是自己人她並不清楚。

可衛美人一把拉住她：「你別走……我沒事了，你幫我重新梳妝，陪我緩一會兒。」

司妍發覺她是嚇壞了，隻得從命。她再度去外面戳開面板選了裝備出來，然後折回殿裏，耐心地幫衛美人重新梳妝。

好在，衛美人臉上的紅疹消得挺快。

大概是清洗及時的緣故，司妍給她上底妝時還在想這個該怎麼遮住，等到了刷眼影的時候再一看，就已經瞧不出什麼了。

她挑了愛麗小屋的JuiceBar眼影，畫的過程中她自己都要重新愛上這個眼影盤了。=_=

這在她上大學的時候，原是她的心頭最愛來著。一百多塊錢的價格，十個顏色，對當年身為窮學生的她實在太合適。而且十個顏色都很日常，粉質也還OK，很少飛粉，顯色度、持久度都不錯，要論性價比，那絕對對得起消費者。

至於成了美妝博主之後擁有佳（yan）麗（ying）三千就把它擱置了……那是後話。【笑】

這回，給余驚未了的衛美人用這盤眼影，她用得比從前哪一次都認真，當然和大學時的化妝技術還不夠好也有關係……她從來沒試過一口氣用七個顏色。

司妍是用肉粉色打的底，之後取西柚色畫眼角、帶珠光的淺粉描眼尾，再取明亮的橘色為眼尾增色。而後再挑黑棕和紅棕兩個顏色，前者描出一道並不濃重的上眼線，後者從眼尾處畫下一小截下眼線。

末了蘸了點香檳色，給衛美人畫了臥蠶。

她畫得全神貫注，加上衛美人本身長得又漂亮，以至於司妍畫完之後，有一種完成了件藝術品的爽感。

嗯，溫柔又精緻，乾淨又華麗，美！

司妍覺得很滿意後才請衛美人自己照鏡子，一直還有點失神的衛美人在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後，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

「美人娘子喜歡嗎？」司妍笑問。眼一抬掃見知秋寒涔涔瞪來的目光，隻做不明地不多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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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當面說，是因為司妍不想節外生枝。但回到信芳宮疏荷齋後，司妍逮了個沒外人在的時機，立即把事情的始末跟衛美人說了個清楚。

司妍說完之後挺緊張地看著衛美人。衛美人初時有點震驚，而後目光漸漸黯淡了幾分，末了跟她說：「我知道了，你快回去歇著吧，我自己想想。」

司妍就隻好自己回去，心裏因為有事沒落定而戰戰兢兢的。進了屋，她也沒心情多跟司婉司嬈聊天，徑直倒到了床上。

「阿妍？」司婉叫了她一聲，她聽到了，可一時沒能抽神做出反應。

深想下去，她居然有些怕了。

知秋背後顯然是皇后，她不知道衛美人能不能直接收拾掉這個人。如果不能，也不知衛美人會怎麼做。

司妍並不怕衛美人暗地裏整治，畢竟這是個遊戲，而且還是個古代背景的遊戲，她還不至於那樣同情心泛濫。

可是，她怕衛美人「以牙還牙」。

衛美人明顯對化妝品懂得並不多，如果要以牙還牙，多半得讓她出手。下毒害人這種事司妍想都沒想過，這種事對在二十一世紀長大的她來說離得太遠，她又不是林森浩①。=_=

而且，在她的認知裡，拿化妝品毀人臉這事本來就是不能做的，對別人對自己都一樣。

司妍一直覺得化妝品該是讓人心情愉悅的東西，古時講究「女為悅己者容」也好，現代追求「女為悅己而容」也罷，歸根結底都是為了令人高興。

用這樣美好的東西去害人她可就忍不了了。只顧自己賺錢而置姑娘們的皮膚健康於不顧的無良商家，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不是東西。至於像知秋這樣存心拿來害人、甚至是為置人於死地的……如果她能做主，那她不說判知秋個死刑無期，也得關她個十年八年！

而如果是自己做了這種事，她真是從此就要厭惡自己了啊！

「唉。」司妍嘆了口氣，枕著手望著幔帳。她琢磨好了，如果接下來真要走什麼以牙還牙的宮鬥經典劇情，她就和JACK抗議去，讓製作組把這個劇情給改了！

遊戲嘛，教人做這麼陰暗的事本來也不太好。何況，看個宮鬥小說都有扭頭去搞辦公室鬥爭的姑娘，這VR遊戲代入感更強，沒準兒真會引發什麼不好的後果呢？

「叮咚——」提示音一響，「收到系統消息，請注意查收。」

司妍回回神，立刻戳開了面板，發件人又是JACK。

裏面就一句話：心理鬥爭真多。

司妍：「……」

她黑著臉關了面板，這麼被人讀大腦感覺真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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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荷齋裡，正在進行的時間線突然停住。

房中沒有旁人，衛美人淡睇著案頭妝品，一抹冷笑凝在了唇角。

屋外，幾個宮女安靜侍立著，目下因為被定住，好像幾尊好看的雕像。

一身黑色西裝的俊美男子在外站了一會兒，似乎在矛盾什麼，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他伸手一點，一塊巨大的藍色面板騰空越出。

「打開最高授權代碼頁。」JACK望著面板道。

面板中傳出一個端莊的女聲：「最高授權申請已就位，確定發送？」

「不，直接打開最高授權代碼頁。」JACK將自己的要求說得更明確了些。

面板安靜了一瞬，女聲重新響起來：「檢測到您是人工智能NPC，而非工作人員或遊戲玩家，直接打開最高授權系統可能激發人工智能個人意識化防禦程序，是否確定開啟？」

「是。」

「指令已錄入——」

藍色面板頃刻間轉黑，無數綠色的字元在面板上閃動著，JACK伸手點住，通過檢索，翻到了寫著「任務·衛美人復寵」的那一頁。

「呼……」他輕呼了口氣，不經意地吹了聲口哨，將末尾幾大斷選中後，手指直接敲了懸浮鍵盤上的「delete」。

而後他聚精會神地重寫了下去。房裏，人物、傢具、牆壁瞬間化作一行行細小又複雜的代碼，而後又重新組合，泰半東西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原本的顏色。

JACK歇了歇敲累的手，抬眸掃了一眼衛美人。

她已不再是坐在妝台前了，而是挪到了榻邊。臉上的陰冷也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猶豫不決的怔然。

「保存現有代碼，徹底替換原有程序。」JACK下了存檔指令，手指一觸，直接關了面板。

與古色古香的房間格格不入的西方男子彈指消失。屋裏屋外的時間，則又開始流淌起來。

衛美人思忖了片刻後站起身：「備轎，我去見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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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久久不能安心入睡的司妍聽到提示音又「叮咚」響起。

她沒精打采地點開，彈出的提示卻讓人一陣狂喜：

「任務【衛美人復寵】已完成，請選擇任務獎勵。」

一支眼線筆和一盒修容粉出現在眼前，選誰好呢？

司妍磨著牙糾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