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室山山巔。

寧道奇臉上現出似孩童弄雀的天真神色，左顧右盼的瞧著兩手虛擬的小鳥兒騰上躍下，追逐空中嘻玩的奇異情況，蒙蹠似乎感到有一株無形的樹，而鳥兒則在樹丫問活潑和充滿生意的鬧玩，所有動作似無意出之，卻又一絲不苟，令他再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何為虛？何為實？

虛實之間，便是如此嗎？蒙蹠緩緩垂下雙目，可兩手之間的動作也愈加緩慢，可是一招一式之間充滿一絲特別的意味，降龍十八掌、參合指、天山折梅手、空明拳，蒙蹠手上各式武功不斷轉換，一次比一次少幾分原本的色彩。

寧道奇用讚賞的目光看著蒙蹠，手上不自覺得減緩了幾分力度，任憑蒙蹠不斷出招磨合，道通道：「寧道奇竟然在助蒙蹠磨合其武學！只怕越來越有看頭了。」

寧道奇如兩頭小鳥兒的手間多出個玩伴，就是蒙蹠兩手，這兩手好似也是天邊飛來的小鳥，只是沒有寧道奇的成熟，多了幾分稚嫩。

而此時得蒙蹠卻沉浸於這種感覺之中，腦中浮現了與張三豐的對話。

張三豐淡淡道：「什麼時候，你能忘掉所有的武學，也就是你徹底成熟的一刻。」

「忘掉所有武學？不是就變成廢人了嗎？如何成熟？」

張三豐笑了笑沒說話，突然躬身打完一遍太極拳，問道：「記得幾成？」

「全都記得！」

「什麼時候你什麼都不記得，我給你在打一遍太極！」

雙目垂下的蒙蹠不由自主的念道：「什麼時候你什麼都不記得，我給你在打一遍太極！」

寧道奇越加好奇，慢慢應和蒙蹠的武功。

但見蒙蹠的雙手緩慢運作，盡顯含蓄內斂、又連綿不斷、急緩相間之時如行雲流水般流暢！蒙蹠的意、氣、形、神也逐漸趨於圓融一體，與自然也逐漸融洽與和諧。

忽然，蒙蹠猛地一睜眼，看到滿臉笑意似鄰家老翁的寧道奇，心中頗有些感激，其實剛剛寧道奇還是可以打斷自己的，但是卻一直應和自己幫自己磨合、蛻化。

寧道奇笑道：「蒙道友，要小心了！」話畢，雙手忽然一變，若小鳥兒般的兩手向前一琢，雙雀臨身的一刻，蒙蹠沒有閃躲，反而順其願望，慢慢與其相鬥，捋、按、靠，雖然有些笨拙，卻愈加渾然一體。此時的寧道奇與蒙蹠兩人身上已然沒有了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反而多了一種祥和、寧靜、自然之感！

忽然寧道奇發動虛擬鳥擊，兩頭小鳥活如真鳥般可鑽進任何空檔縫隙，對蒙蹠展開密如驟雨、無隙不入、水銀瀉地般的近身攻擊。

蒙蹠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之色，慢慢應對。但是，縱使蒙蹠如此坦然，兩手卻開始有稍稍不穩，畢竟，薑還是老的辣，蒙蹠在寧道奇面前稚嫩了許多。

雙方奇招迭出。以快對快，其間沒有半絲遲滯，而攻守兩方，均是隨心所欲的此攻彼守；其緊湊激厲處又隱含逍遙飄逸的意味，精采至難以任何語言筆墨可作形隱含逍遙飄逸的意味。

寧道奇忽然募地挺直身軀，全身袍袖無風自動，鬚眉矚張，形態變得威猛無濤，蒙蹠心中暗暗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太極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渾圓、自然。此時的二人與剛才截然相反，寧道奇剛猛無比，而蒙蹠卻柔軟無比，但是狀態還是與一開始相同。蒙蹠依然落於下風，寧道奇依然處於上風。

智慧忽然道：「馬上就要分出勝負了，只怕蒙蹠堅持不了多少了！」

師妃暄低頭看著手中的色空劍閃著耀耀的光芒，裏面有一個滿臉幽怨、彷徨的女人，忽然，師妃暄猛地將手中劍使勁一扔，飛向了蒙蹠。寧道奇也未阻攔，任憑蒙蹠握劍。旁邊的道信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握著手中的色空劍，蒙蹠抬頭看向師妃暄，粲然一笑，又看見躺在地上昏迷的綰綰，呢喃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來此一世，也為枉來！」

忽然全身氣勢一漲，打喊道：「寧道奇，來戰吧！我最擅長的可不是拳腳，而是劍法！」

「老道任憑道友出招！」

蒙蹠右手抓劍連續作出玄奧精奇至超乎任何形容的玄妙變化，而寧道奇則是毫無偽借的一拳轟在色空劍鋒銳處。

「蓬」！

寧道奇雙掌近乎神跡般夾中蒙蹠劍鋒，憑的非是雙掌真力，而是往雙掌心收攏合聚的氣繭。

「哧」

色空劍忽然爆發出一道劍氣，寧道奇雙手竟然輕輕一歪，蒙蹠的色空劍一彎，劍氣射偏。

寧道奇搖搖頭道：「太鋒，太鋒！老道倒覺得你得拳腳功夫必這劍法強上不少！」

蒙蹠淡淡道：「是嗎？」

「錚」

色空劍微微一抖，蒙蹠身上忽然寂靜無比，好似只有手中劍，劍即人。寧道奇也忽然擺正了顏色。

「喝」

蒙蹠將色空劍舉起，騰躍於空中亂舞，忽然一滯，自空中一劍向下擊去，劍身藍紅相間，龐大數丈劍鋒，更是在空中發出「咻、咻」的聲音。

帝心尊者睜大眼睛道：「勝負將分！」旁邊眾人也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甚至一直未睜眼得了空也扭頭看向這裏。

令蒙蹠意料之外的是寧道奇沒有躲閃，卻是右手虛按胸前，左手往後拂出，手從袍袖探出，掌變抓，抓變指，前，左手往後拂出，手從袍袖探出，掌變抓，抓變指，最後竟然以拇指按正絞擊而來的色空劍鋒尖，「彭」，一道氣勢自其中爆發，瞬間佈滿山巔，蒙蹠的劍氣不都亂射，寧道奇的炁繭穩穩不動，其變化之精妙，純憑感覺判斷劍勢位置，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輸了，蒙蹠輸了！」

寧道奇兩手忽然從側疾刺歸中，兩手中指同時點中蒙蹠掌心。

「噗」！

蒙蹠的劍氣忽然一閃，近刺進寧道奇左膀，絲絲紅色浮現，寧道奇臉色未變，左手輕輕一轉，按在蒙蹠丹田，「哧」，蒙蹠口中微微流血，此時蒙蹠早已真氣用盡，如何能擋的去？

寧道奇已將蒙蹠丹田廢掉。

「彭」蒙蹠摔倒在地上。

山頂上的眾人即可趕來，師妃暄急忙奔來，想要扶起蒙蹠，卻被蒙蹠使勁一推，跌離開來，此時，蒙蹠武功已廢，全身並無真氣，師妃暄怎會被其推開，但卻不由自主被推開。

寧道奇淡淡道：「道友，從此是否可以退出江湖？寄情山水？」

蒙蹠左手承劍，抬起頭忽然笑道：「不知你是否只有一次出手機會？」

寧道奇驚奇的看著眼前笑著的蒙蹠，道：「沒錯！」

「呵呵」蒙蹠艱難笑道。

師妃暄忽然失落念叨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

蒙蹠笑道：「那你是為什麼一直堅持？」

師妃暄沉默不語。

「沒有了寧道奇，也許小仲和小陵就好發展了！我為什麼這樣？呵呵。一是，我是小仲的師傅既然他要爭霸天下，那我當然要助！二是，這天下為什麼只有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決定？為什麼？為什麼？三是，既然來到了這裏我要是不做些什麼，如何能夠稱為蒙蹠呢？何為蹠？盜蹠也！我以沒有了遺憾，就讓這天和夕陽看著我而逝去吧！」

師妃暄猛然抬頭道：「不要！不要！」

但為時已晚，蒙蹠已將色空劍放於頸下，看著夕陽一步一步走上前去：「若有來生，我真的很後悔，為什麼我是最特殊的哪一個？為什麼讓我如此痛苦？曾經的諾言早已化作浮雲，曾經的一切早已回不去，我又何必於此逗留？若真有上帝，我真的不想這樣！」

「當」

色空劍掉在地上，閃閃發亮的劍身一抹殷紅，緩慢滴落地上。

蒙蹠隻感覺一切越來越模糊，「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不！！！」

師妃暄忽然放聲大哭，寧道奇右手微微一點，師妃暄便昏迷在地。看著逐漸在山巔上緩緩墜下的蒙蹠，道：「奇才！大才！只是....只是你來的太早了，太早了。」又轉身對三大聖僧道：「我欠慈航靜齋的恩惠已還，以後要寄情山水了！在莫要找我了，找我了。」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