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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池春》8.008
羅氏知道今日謝縝特地去了道觀找清虛真人,原本還以為是老太爺吩咐去送禮的,並沒放在心上,然而剛才被謝璿提了「三千兩」,如今謝璿又說這樣奇怪的話,不由心裏咯噔一聲,也顧不上女兒們就在跟前了,貼著謝縝的身邊坐下,幫他捏著肩膀,「老爺這是怎麼了?」

謝縝想起清虛真人的話來,怒氣就往頭上湧,怎麼都沒想到羅氏溫柔的表象下藏著的是那樣齷齪的心思,冷聲斥責道:「今日去清虛真人那裏,聽說了一件怪事。璿璿跟玥兒一樣,都是我的心頭肉,你既然做了母親,就該一碗水端平。誰許你暗地裏打歪主意了?」

「是我好心辦壞事,老爺是在怪我了?」羅氏明白了原委。

「好心辦事?我將孩子們託付給你,是要叫你好好待他們!恆國公府這麼大的家業,難道還容不下一個小姑娘,要把她往道觀裡塞?」謝縝皺眉,拂袖起身,斥道:「你若照看不好,我便另尋高明!」

羅氏見他抬腳要走,連忙追上去,刻意討好,「原本是我一時糊塗,想著六兒這樣不順,去道觀對她會好些。這事是我擅作主張了,還請老爺別生氣。」她以前最擅長以委屈低下的姿態勾起謝縝的同情,見軟磨硬泡沒用,隻好低聲道:「這回是我糊塗,已經知道錯了,求老爺原諒這一回,往後再也不這樣。」

「這段時間我搬到書房去,你何時想清楚了,何時來找我。往後再有這樣的事情,重懲不饒!」謝縝溫和了大半輩子,偶爾冷臉一兩回,倒是叫人害怕。他隨即朝謝璿招手道:「璿璿,跟我去書房一趟。」

「是。」謝璿隻得跟上。

父女倆原本也不算太親近,出了棠梨院後各自沉默,相對無言。好半晌,謝縝忽然停下腳步,開口問道:「璿璿,你心裏是不是在怪我?」

謝璿原本悶頭走著,這一下停頓,險些撞到謝縝的腿,連忙後退了半步道:「女兒不敢。」

「你一向溫順膽小,什麼話都不肯跟我說。以前也是我疏忽,不知道你受的委屈,往後要是受委屈了,儘管來告訴爹爹,不要藏著,記住了?」

「我若說了委屈,爹當真會幫我做主?」謝璿仰頭,目含懷疑。

「你是我的女兒,我當然要為你做主。」謝縝嘆氣。

謝璿便道:「我還以為爹心裏隻疼姐姐和澤兒,不疼我和澹兒呢。」語氣裡到底難掩怨意。其實何止是以為,前世謝縝被羅氏母女哄得糊塗,對她和謝澹花的心思實在是有限,如今嘴上說得天花亂墜,做出來的事情會不會背道而馳,那還真是兩說。

謝縝也聽出了女兒幽怨的語氣,自嘲的一笑,低聲道:「怎麼會不疼你們,畢竟是……她的孩子啊。」

謝璿沒聽清他說什麼,也不太明白這一下嘆息的意味,瞪著眼睛的時候,謝縝已經起身,牽著她的手往書房走。前世今生都不怎麼跟謝縝親近,謝璿僵直著胳膊,很想掙脫甩開,到底是忍住了——她和謝澹畢竟還要在這恆國公府過活,謝縝對孩子有幾分父女之情也是難說,若貿然惹得他不快,反而是自斷後路。

不過謝縝既然說讓她別藏著委屈,謝璿便從善如流,將這些年在謝玥手底下受的委屈挑了幾件說了出來。不管謝縝信或不信,至少能改一改他對羅氏母女的印象。

直到兩人走進書房,謝縝才放開女兒小小的手掌,叫她進裏面去。

謝璿滿腹狐疑的走進屋裏,見著坐在桌邊看書的人時,不由呆住了——韓玠竟然在父親的書房?他來做什麼?

壓下滿滿的疑惑,謝璿如常行禮,「玉玠哥哥。」

「玉玠今日拜我為師學習書法,順便想看看你。上回那一堆禮物也是玉玠送的,你該謝謝他。」謝縝吩咐完了,走到書架邊上找書。

謝韓兩家因為老太爺的關係,平常的往來不少,謝璿如今只有十歲,也不是很避諱跟外男相見,聽了父親的話,便又行禮道:「謝謝玉玠哥哥。」心底裡卻是十分詫異——謝縝的書法在京中頗有名氣,如今兩家雖然退了婚事,交情還是得維持著的,若是韓玠來求師,以謝縝的性子,必然不會拒絕。

可是,韓玠為什麼會心血來潮想學書法?他不是一向喜歡舞刀弄槍,隻對武事感興趣的麽?

然而她此時還做不到心如止水的地步,不敢多看韓玠的臉,只能藏著疑惑,左顧右盼的看屋裏的各樣擺設。

韓玠低頭,看著她頭頂上纏繞了珍珠流蘇的雙髻,「璿璿客氣。咦,你這額頭是怎麼了?」

「嗯?」謝璿詫異的摸了摸額頭,沒發現什麼東西,不由看向韓玠。韓玠就勢在她額頭輕輕一擦,低聲笑道:「原來是粘了東西,璿璿怎麼像躲著我似的?話都不肯多說了。」

謝璿撇了撇嘴,她當然不想跟他說話。

另一頭謝縝已經找了書出來,隨手遞到韓玠的手裏,問道:「你當真要進青衣衛去?」

「侄兒已經下定決心了。」韓玠看向謝璿,分明看到她眼中的詫異。

「怕是韓兄不會同意吧?」謝縝的目光還在書架上流連。

韓玠的目光卻在謝璿的身上,兩個人大眼瞪著小眼,韓玠說話時卻全無異常,「母親確實不願意我去青衣衛中,怕朝中局勢複雜,我應付不來,說我這是自己往火堆裡鑽。父親倒是沒反對,不管在軍中還是青衣衛中,能報效朝廷便好。」

——心思卻還在謝璿身上徘徊,看見她眼中深深的詫異和思索,彷彿覺得他不該去青衣衛似的。世家子弟去青衣衛中原本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她這樣小的年紀更不會知道朝堂上的紛繁複雜,又何必對此詫異?

韓玠的猜測得到證實,隻覺得一顆心慢慢的往下沉。

她果然並非真正十歲的謝璿,她跟他一樣,帶著某些沉痛的記憶。

難怪會咬他,難怪會躲避,難怪會退親……她一定恨死了他!

韓玠的五指緊緊縮起來,聽見謝縝的聲音帶了笑意,「你這確實是往火堆裡鑽,如今首輔和馮大太監聯手,青衣衛的處境本就尷尬,蔡宗那裏也正進退維谷,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你若是去了,萬一那兩位要你站隊,該怎麼辦?要知道靖寧侯府還鎮守著最要緊的雁鳴關。」

「侄兒已經考慮了這些,他們爭鬥是他們的事,我隻忠心事君,何懼其他?」

「這自然算是正道。青衣衛雖然名聲漸漸變了,若是做得好,也能有大展宏圖的時候。」謝縝拿著幾本書過來,隨手放在案頭,提醒韓玠,「只是你畢竟年紀有限,不知道其中內情,初入時切記收斂鋒芒,免得觸了誰的霉頭。」

「侄兒記著了。」

走出謝府的時候,韓玠還有些恍神,心不在焉的騎在馬上,眼前一時是謝璿有意躲避的模樣,一時是她淚水漣漣,狠狠咬他手腕的模樣,一時又是那碎作兩半的玉玨。

她故意摔碎了玉玨,退掉了婚事,是鐵了心不願意再跟他有瓜葛吧?可是他怎麼捨得?前世虧欠她那麼多,原打算今生傾盡全力的守護她,再也不遠離京城、留她一人。可她卻已灰心,連多跟他說句話都不肯。

心裏隻覺得絞痛,韓玠握緊了韁繩,問榮安,「這月的謝池文社是哪天?」

「六月初九。」榮安回答。

*

六月初九,謝池邊上柳絲低拂,語笑隨風。

謝池起自一方園林水池,經過數百年的修繕擴建,漸漸與附近的湄灣連通,成了一方淺水湖泊。因這一帶風景極佳,又緊鄰皇城,經過歷代皇帝的努力,挖泥築堤、建島修橋,又引了湄河之水過來,如今已是一片方圓十裡的湖泊,與皇家的宮苑連通。

當年修建謝池的人是一位名動天下的大詩人,故而如今雖成了湖,卻還是保持著舊稱。只是數百年傳承,謝池積聚了無數文人雅士的蘊藉風流,承載了數代朝堂天下的興盛衰落,到如今處處有故事,步步含風流。

謝池中間一道十數丈寬的長堤取名謝堤,兩側柳蔭覆地,參差錯落的掩著許多精緻的屋舍院落,裏面或是吟詩作畫、或是焚香品茗、或是選了四海中負有盛名的手藝,就著湖光水色、柳風鳥鳴,實為風雅愜意之極。

長堤的另一端連著的是南禦苑,裏頭有馬球場,亦可賽馬射獵。

這地方緊鄰著皇城,尋常百姓不得進入,每月文社時由長公主主持著,京城中高門貴戶的千金公子們雲集,寶馬雕車在水邊迤邐蜿蜒,身著麗服的姑娘們和錦衣玉服的公子們三三兩兩的走上長堤,蓬勃而富麗。

謝璿步下馬車,瞧著眼前的滿目綾羅珠翠和遠近湖光山色,愜意的深吸口氣。

前世被送入道觀後她便跟謝池無緣,這會兒故地重溫,闊朗秀麗的景色入目,與記憶重疊。晴日謝池,六月風光,那是四季裡最妙麗的時候,輕易沖淡胸中鬱氣。

謝璿和謝珺姐妹倆牽著手,各自帶了兩個貼身丫鬟,直奔香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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