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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池春》69.069
晉王原本就驚魂未定,此時陡然見著那隻手,登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韓玠自然不會為此吃驚,事情緊急,他並不敢耽擱,也不能解釋太多,急急的朝晉王道:「這位是青衣衛副指揮使高誠高大人,殿下隻管聽他的安排,這些天藏身山中,待此事風頭過去,我便送你出城——殿下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晉王在玄妙觀的時候就猜測過謝璿的打算,既然她提了「替身」,恐怕就是想製造晉王已身故的假象,而後叫他逃脫。

韓玠便又道:「我隻問殿下一句,從此後歸隱田園,不再有皇家富貴尊榮,殿下願意麽?」

那是晉王多年來求之不得的事情。

此前一直留在宮廷,只是為了相依為命的母妃,如今被逼入這等險境,心中便有決斷,點頭道:「多謝韓大人救命之恩,一切聽憑韓大人安排。」

「既然殿下沒有異議,那就請跟著高大人走,我來善後。」

從方才的馬車顛簸驚魂到墜落懸崖,再到逃命道這裏,晉王幾乎沒有什麼時間來思考,眼瞧著韓玠要離開,忙問道:「我母妃呢?」

韓玠身形一頓,回頭道:「殿下想必知道是誰在謀劃此事,韓玠一己之力,只能救了殿下,玉娘娘乃貴妃之尊,必然有自保之策——至於聞知殿下死訊後的反應,我也只能儘力。」

晉王與韓玠聞言,隻默默點了點頭。

他出身皇家,雖本性仁善,但自幼浸淫於宮闈,卻也知曉人心之險惡自私。他和韓玠非親非故,這次韓玠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救,自然是很大的恩情,自己身居王位都難以施展拳腳,詢問太多確實是難為韓玠了。

他不敢多說,將腰間一枚玉佩取下交給韓玠,「韓大人若是方便,請將此玉佩轉交給我母妃,母妃聰慧,自然能猜透其意,不至傷心過度。惟良這裏,實感兩位大恩。」

韓玠也不多客氣,又問道:「殿下身上還有什麼信物麽?假如你被惡虎所食,會留下什麼?」

晉王一怔,而後將隨身佩戴之物給了韓玠,「韓大人看哪個合適吧。」

「那麼,殿下保重。」

高誠在床下藏了半天,早就有些著急了。

他沒有韓玠那樣的耐心,嘀咕了一聲「好囉嗦」,便伸手將晉王扯到床底下,隨後噗通一聲跌入地道,沒了聲音。

韓玠收了玉佩等物,不敢多逗留,將床底的物件一整理,便起身離去。

外頭的秋雨依舊纏綿,留神看了看,暫時還沒有人追到這裏來。韓玠本待再去墜崖那裏瞧瞧,心裏卻莫名的有些慌張,總覺得不踏實似的。眼前陡然浮現起謝璿的模樣,他看了一眼迴路,不再有任何逗留,轉而往玄妙觀去了。

玄妙觀裡早已亂成一團,因為今日下雨,除了晉王有急事先行之外,世家子弟們大多還在觀中躲雨。

此時,晉王馬車受驚後跌落懸崖的消息早已傳來,人心惶惶。

韓玠並未現身,摸到隋氏、謝璿等人的精舍外,透著窗戶紙一瞧,就見隋氏急得熱鍋螞蟻似的,謝珮在旁念念有詞,獨獨不見謝璿的身影。

他心裏猛然一跳,忙落在正門,叩開屋門後疾聲問道:「璿璿呢?」

「韓公子。」隋氏正在發急,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了,問道:「你見到璿璿了麽?」

韓玠面色一變,「她不見了?」

「剛才清虛真人來找她,說是有事要說,不叫我們跟隨。她是禦封的真人,我也沒有阻攔,就叫兩位媽媽陪著過去,誰知道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叫人找了半天,都沒見清虛真人和璿璿的身影。」

「去了多久?」

「約有半個時辰。」隋氏也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心裏更是發急,只顧不停的走來走去。

韓玠心裏咯噔一聲,便道:「夫人且莫著急,若是有人問及,就說璿璿跟我在一處,旁的事情不要透露半句。我去找璿璿回來,她今兒的事情,萬勿對外聲張。」

隋氏直覺有些事情發生,卻也沒時間再問,忙道:「多謝韓公子!」

韓玠也不再逗留,迅速的梳理了思緒,往剛才謝璿換道服的那間殿宇一瞧,果然見小道姑已經不見了。心中大抵猜到是怎麼回事,他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拚命讓自己鎮定——

自重生回來,他從沒怕過什麼,唯一害怕的就是謝璿出事。上回看到謝璿落水時那種鋪天蓋地的恐慌又壓了過來,謝璿落在了清虛真人手裏,她若是有什麼閃失,他當如何自處?

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他細細回想對玄妙觀的了解,憑著前世謝璿說過的一些事情和此生暗查時發現的蛛絲馬跡,最終找到了處於道觀最後面的一座殿宇。

相較於道觀前半部分的熱鬧華麗,這兒稍稍有些冷落,如今沉浸在秋雨之中,愈發顯出冷清僻靜。道觀裡的人因為晉王受驚的事情,大多集中在了三清殿附近,這兒幾乎空無一人,他極力凝神靜氣,慢慢摸索過屋簷,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在沙沙的雨聲中聽到了一些微弱的、熟悉的聲音。

「……就算你捉了我……什麼用……」話語斷斷續續的,然而毫無疑問,那是謝璿的聲音!

心頭猛然一震,彷彿即將溺斃時碰到了救命稻草,他迅速的觀察四周佈置,而後翻窗進入其中。

雨聲被隔絕在外面,聲音倒是清晰了許多,像是隔著牆壁傳出來的。

韓玠四顧不見門扇,便知其中藏有機關。他身在青衣衛中,探尋機關的本事並不差,循著聲音慢慢摸索,又不敢鬧出動靜來驚了裏面的人,一面為謝璿的處境提心弔膽,一面要細心探究,到發現機關的時候,額頭竟綴滿了汗珠。

在秋雨中奔波來去,他渾身上下早已濕透,此時卻是渾然不覺,拿出青衣衛專用於偷聽的東西貼在牆壁,分辨其中聲音,大抵能判斷出裏面有四個人,一個是謝璿,另一個是清虛真人,另外兩個也有功夫在身,呼吸不似平常人。

他們的聲音全都清晰的落在了韓玠耳中,是清虛真人在逼問謝璿,問她為何要假扮道士。謝璿那裏倒是沒怎麼慌張,先前敷衍著,待清虛真人著急的時候,卻又拋出了些前世掌握的事情,吊著清虛真人的胃口。

只是她畢竟是個小姑娘,即便能儘力拖延時間不叫清虛真人將她滅口,卻也是數度語聲破碎,夾雜著呼痛的聲音。

他們在對她用刑嗎?她那樣嬌弱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韓玠的心幾乎揉成了一團,月華刀已經握在手中,他努力辨清了裏面幾個人的方位,在打開機關的那一瞬,最先衝到了謝璿跟前。

月華刀鋒銳靈活,韓玠身形迅速,出手如電,在清虛真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的,一刀砍在她的胸口。

同時,兩枚鐵蒺藜甩出,直取另外兩人。

這動作來得太快,清虛真人原本就不會武功,毫無防備之下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刀。尖銳的刀鋒自左側胸口劃入體內,碰觸到心肺後又自右側劃出。劇烈的刺痛猛然傳來,清虛真人猝不及防的被韓玠重傷,痛呼之下登時跌倒在地,痛暈過去。

旁邊兩個男子都是精幹的打扮,與前些天在後山見到的那些人裝束相似。

兩人皆未料到韓玠會突然闖入,更不料他甫一出手,便同時連取三人。躲避鐵蒺藜的間隙裡,韓玠已然舉刀撲向武功較弱的那人,趁著自己佔了先機,另一枚鐵蒺藜飛出,迫得另一人躲閃。

這密室不過十來步見方,有限的空間裡,迅速呼嘯而來的鐵蒺藜並不好躲避。其中一人躲閃不及,被鐵蒺藜劃破了脖頸間的肌膚,粹著的劇毒迅速滲入肌膚,混入血液。

那人原本是想去挾持了謝璿的,卻因這猛然襲入血脈的毒液所影響,動作微微遲滯。

這個間隙裡,韓玠已將另一人迫入牆角,毫不猶豫的割向其喉嚨。

英挺俊美的貴公子雙眼泛紅,像是野獸似的,出手半點沒有猶豫。青衣衛中的狠辣招數早已瞭然於心,他知道對方的心思,不敢留出半息的時間,生怕另一人靠近謝璿後以她為質,再傷了她。

角落裏已是生死之鬥,對方使一把長劍,被逼入角落後空間逼仄難以防守,便將長劍斜刺,想要迫得韓玠回刀防衛,好給他喘息之機。

誰知道韓玠竟然半點不閃避其劍鋒,隻將身形稍稍一側,避開胸口的要害受了那一劍,手中的長刀劃出完美弧線,悄無聲息的割斷了他的喉嚨。

脖頸間的鮮血還未飛濺出來,韓玠已然抽身退後,不管胸口傷處鮮血淋漓,揮刀直取密室中的最後一人。

那人在毒液的侵蝕下動作有些遲緩,眼睜睜的看著韓玠拿出拚命的招數迅速解決了同伴,然後帶著血跡直撲過來。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兇狠眼神,像是要把他挫骨揚灰似的,帶著種同歸於盡的狠厲。

他的面容是極俊美的,此時臉上卻濺了血跡,揮刀而來時,如同修羅。

那人連忙舉劍相抵,對面的韓玠卻如同攜有風雷,月華刀泛著冷光劈過來,那人的劍隻舉到一半,整條胳膊便倏然脫離了身體。

血霧模糊了眼睛,劇痛襲過來的那一瞬,韓玠的刀詭異的扭動,刀鋒自胸前斜斜劃過,隨後掠過他的喉嚨,再一次精準的揮刀斷喉。

溫熱的血霧四散開來,韓玠緊繃著的心弦總算是一松,扭身到了謝璿身畔。

謝璿已經徹底呆住了。

前一刻還滿懷忐忑的跟清虛真人虛與委蛇,希望能拖延時間為自己尋得生機,絕望和恐懼慢慢的將她籠罩,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人來救她,還能不能逃出清虛真人的手掌。強撐了將近半個時辰,在對方的重重威脅下,幾乎崩潰的時候,便見有道黑影飛撲而入。

她甚至沒看清那人的模樣,就見清虛真人痛呼著委頓在地,而後眼前刀光閃動,交錯的人影裡,不過兩息的功夫,那模樣兇狠的男子便被一刀斷喉。

她已經看清了那是韓玠的身形,而那如惡虎飛撲般的人卻陌生得讓人害怕。

哪怕謝璿並不懂武功,也覺得他出手時狠辣得可怕,每一招都像是要同歸於盡似的,只是因為他出手快,總能在對方傷到他之前先行攻擊到對方,於是迫得對方迅速落入下風。

他硬生生以胸膛受了那一劍的時候,謝璿的心幾乎吊到了嗓子眼,待他解決了另外一人回到她身邊的時候,謝璿的第一反應就是撲到他的胸口,哭了出來,「玉玠哥哥,你受傷了!」

他的胸口早已被鮮血染透,顯然剛才那一劍傷得極重。

外面秋雨瀰漫,他渾身上下濕透了,頭髮也濕噠噠的垂著,混了那濺在臉上、胸前、身上的血跡,說不出的狼狽凌亂。

謝璿卻隻覺得胸口有一股熱流湧上來,幾乎想反過來抱住他。

那是他的玉玠哥哥,前世今生所有的怨和逃避全都消失了似的,那一瞬她的心裏只有喜悅、驚慌、擔憂和心疼,腦海心間,她只知道一件事,她的玉玠哥哥來救她了,在幾息之間不顧性命的迅速解決對手,掃清所有的威脅,像是惡虎、像是發瘋的豹子,看著讓人想哭。

那是玉玠哥哥啊!

眼淚幾乎奪眶而出,謝璿的渾身都在戰慄。

可是他受傷了,她不敢耽擱,手掌有些顫抖的想往他懷中探過去尋找解藥,卻忽然被韓玠緊緊的抱在了懷裏。

他的力氣很大很大,幾乎要勒斷她的骨架,把她整個揉進身體裡似的,有些瘋狂、有些失控。那一瞬間她的下顎撞在他的傷口,疼得她差點驚呼出聲,就連嘴唇都觸到了他的血跡。

韓玠卻像是半點都感覺不到疼痛,隻管緊緊地將她箍在懷裏,聲音裡充滿了驚慌,「還好你沒事,璿璿,還好你沒事。」

他愈發用力,顧不上渾身的濕漉漉、顧不上滿身的血跡,隻將謝璿整個人包裹在懷裏,滾燙的手掌都有些發抖,緊緊抱著她,「我真怕你……璿璿,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重複了很多遍之後,他才漸漸鬆了手臂,呼吸略微平復。

低頭時就見謝璿已經滿眼淚花,臉蛋上染了他的血跡,身上也被染濕了。

她不敢哭出聲來,手指顫抖著落在韓玠的胸口,「玉玠哥哥,你受傷了。」上一次她拿金簪刺傷韓玠的時候,還不敢去碰觸他的胸膛,此時卻不再有半點顧忌,不等韓玠發話,便小心翼翼的解開他胸前的衣衫。

一層層的衣服自肩頭剝落,他的胸膛很結實,此時全都是血跡,傷口處皮肉外翻,觸目驚心。

韓玠卻像是對傷口渾不在意,剛才的驚慌和害怕失去她的恐懼餘韻未盡,他捧著她的臉,試圖以親吻來安撫,喃喃的道:「我不要緊的,璿璿,我不要緊。」

嘴唇相觸的時候嘗到溫熱的血腥味,她的嘴唇也有些發抖,聲音含含糊糊的,「先處理傷口。」

韓玠哪裏還有心思顧及傷口,極致的驚慌得以鬆懈,他急需用某種方式來安撫,讓心跳趨於平靜,讓理智得以回歸。

手掌落在謝璿的腦後,阻止了她想要退開的打算,韓玠重重的親吻她,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確信她的安全。不像是兩情相悅時旖旎繾綣的唇舌相接,他略有些粗暴的自上而下壓在她的唇間,輾轉吸吮,用力而慌亂。

腦海中有許多凌亂的畫面閃過,像是那個寒冷絕望的荒原之夜,像是靖寧侯府中破敗的深雪,像是無數個寂寞深夜裏痛苦的思念,像是淌過大河、跋涉過高山時的絕望與堅持。

這是他的璿璿,他的妻子,他絕對絕對,不能再失去她!

哪怕她不願意再嫁入靖寧侯府,他也要用盡一切手段鎖住她,甚至為她離開靖寧侯府也在所不惜——

只要她還肯留在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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